第 99 章
「姬昭不好看?」 顧敬元愣住了, 他仔細去看顧見驪的神色,見她特別認真的樣子。他想了想,說道:「可姬昭的優點也只有那張臉了吧?是,他以前是威風過, 咋咋呼呼的, 誰見了他都擔心他一時興起舉刀砍人。可現在連身子骨也爛了……」
顧見驪蹙眉。父親說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可是她莫名不怎麼愛聽。
「總是有別的優點的……」 顧見驪小聲反駁。
顧見驪不想再和父親說姬無鏡的事情, 轉了話題, 將今日去行宮參加百花宴時姬嵐與她說的話敘述給父親聽, 然後問:「父親,你真的交了兵權?」
顧敬元點頭。在院子裡的石凳坐下。
顧見驪疑惑不解地跟上去,在父親對面坐下來。她說:「我以為父親經歷了上次的事情會更握緊手中的兵權。」
「見驪,君心難測,不管是昌帝還是守帝。今日昌帝能對父親下手, 明日守帝亦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只能是一時。而想要一直留在那樣的高位定然如履薄冰,雙手染滿鮮血。」 他攤開雙手,看著掌心,笑了, 「父親的這雙手隻願握著重刀上陣殺敵, 不想再在朝中為了權勢做些無趣的勾心鬥角。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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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敬元沉默了很久, 才道:「而且為父這輩子所有的才能全在行軍打仗之上。其餘之事粗心大意, 並不善於朝中爭權。甚至…… 連挑女婿的眼光也不怎麼樣。」
顧敬元歎息, 眼中露了頹態。
榮辱過眼雲煙,跌倒了再爬起來。在沙場上摸爬滾打多年, 顧敬元自然不在意這些。可讓兩個女兒跟著受苦,他心裡難受。恨自己曾經的草率,他曾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倒,即使兩個女兒的婆家地位低微也無所謂,婆家人上不得檯面也無所謂,只要女婿得女兒的喜歡就好。只要有他在,他的女兒不管是嫁到哪兒去都能橫著走。就算是他的女兒不想嫁人,只要開心,養幾個面首也無所謂。沒有婆家,他養著,養一輩子。
可是……
這次死裡逃生沒讓他怕,得知兩個女兒在他昏迷時的遭遇,他是真的怕了。兩個女兒就是他的軟肋,從未有過畏懼的他第一次後怕。疆場莽夫再也莽不起。他賭不起,也再不會拿兩個女兒的安穩福順來賭。
「父親既然有了決定,女兒自然是永遠支持著父親的。只是若將所有實權都交出去,未必就真的安全了。」 顧見驪說。
顧敬元大笑,道:「安心。父親心裡有數,自然不會把什麼都交了。」
他又說:「姬嵐這個皇帝能做多久還是個未知數,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顧見驪有些驚訝,她略一琢磨,說道:「二皇子至今還沒有下落吧?父親是擔心二殿下殺回來?」
「畢竟家族勢大,而姬嵐根基又不穩。」
「若是二殿下姬岩回來,說不定會查出來昌帝之死。」 顧見驪皺眉,「他會將我們當成姬嵐一黨。到底是我留下的隱患了。」
「彼時那般情況,你的選擇已是最佳。」 顧敬元勸慰。
顧見驪有些不放心,問:「陛下始終沒找到潛逃的二殿下?依父親的意思,二殿下極有可能……」
「不僅是姬岩。」 顧敬元的臉色嚴肅起來,「當年前太子的謀亂極有可能是被人陷害。」
「可是前太子早就死了呀。」
「但是前太子妃可能還活著。」
顧見驪一片茫然,那個時候她還太小了,並不太清楚。
顧敬元給他解釋:「當年二殿下殿前斬殺前太子,太子妃得信跑了。追捕的人看著她跳下懸崖,可搜捕了十幾日也沒找到屍身。」
顧見驪不懂,不懂前太子妃就算活著又能有什麼用。
「那個時候,太子妃似乎臨產。」
顧見驪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顧敬元皺眉,語氣不是太確定:「最近得到的消息,那是個男孩,而且很可能還活著。」
顧見驪慢慢消化著父親說的話。也慢慢想明白了,眼下京中看著歌舞昇平,可安穩日子也不知道會持續多久。父親這個時候選擇交權,也是明哲保身,明智得很。想通了這一點,顧見驪立刻翹起唇角,說道:「女兒知道了。」
季夏匆匆從外面一路小跑過來,行了禮,說道:「大姑娘喝醉了回家來。」
「喝醉了?」 顧敬元皺眉。
「是。聽大姑娘身邊的丫鬟說,大姑娘與人賭投壺,輸了要喝酒的。她連喝了幾杯,便喝醉了。」
顧見驪起身,笑著說:「姐姐怎和別人玩起不擅長的投壺?我去瞧瞧她。」
顧敬元點頭。他目送著顧見驪走遠,起身走進了顧見驪的閨房。
姬無鏡坐在顧見驪的梳粧檯前,隨意翻看著桌子上的胭脂水粉。王府曾被掏空,顧見驪曾經的小物件也都不見了。現在房間裡擺著的各種小東西,都是陶氏買來,一件件擺上的。
姬無鏡打開一個六角檀木盒,好奇地研究著裡面一個個精緻小巧的花鈿。
顧敬元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姬無鏡身邊。
「賢婿。」 他喊姬無鏡。
姬無鏡將花鈿放在指腹細細打量著,沒回頭,慢悠悠地說:「你還是喊我姬狗順耳些。」
顧敬元沉默了很久。久到姬無鏡詫異地轉過頭看向他,笑著問:「好爹這是有什麼吩咐啊?」
顧敬元心平氣和地說:「對我的小囡囡好點。」
聲音裡有誠懇,也有無奈。
姬無鏡眸中閃過訝然,深看了顧敬元一眼。頭一回,姬無鏡沒回嘴。
顧敬元有些欣慰,他起身拍了拍姬無鏡的肩膀,走到門口時,忽聽姬無鏡歎了口氣,慢悠悠地說:「想當年也是一起為非作歹的,現在倒成了兩鬢斑白的老父親。哎,可憐啊。」
「姬狗!老子哪裡有白頭髮了!哪有一根!老子還不到不惑之年!」
「嗤。」 姬無鏡嗤笑,「不就只差一年了?一眨眼就到嘍,老爹。」
「你!」 顧敬元氣得吹鬍子瞪眼,指著姬無鏡的背影憤憤不已,「你以為你十七八?你是不老還是沒當父親?半老不老的東西!」
顧見驪剛督促著顧在驪喝了醒酒茶,那邊丫鬟又來尋她。聽到丫鬟說父親和姬無鏡又爭執起來,顧見驪頓時頭大,也不再耽擱,趕忙往回趕。也是她一時疏忽了,剛剛離開的時候,就應該將父親一併帶走。
顧見驪趕回去時,顧敬元已經走了。
顧見驪猶豫了一會兒,走進房中去尋姬無鏡。姬無鏡懶撒斜靠在床頭,臉色難看得很。
「你與父親又起爭執了?」 顧見驪走過去,瞧著姬無鏡的臉色,她還記得紀敬意說過的話,擔心姬無鏡氣壞了,又影響了他的身體。她勸慰:「不管怎麼樣,不要生氣,不要氣壞了身子。你不能生氣的。」
姬無鏡看著顧見驪一本正經的樣子,心裡的火氣蹭蹭蹭往上漲。
這父女兩個,一個說他老一個說他不好看。
真…… 不爽。
顧見驪挨著他坐下,去搖他的手,嬌軟的語氣:「好啦,不要生氣啦。晚上我親自下廚給你燉魚吃好不好?」
姬無鏡瞧著顧見驪,嗤笑了一聲,不高興地語氣:「就你那廚藝?」
顧見驪廚藝的確不怎麼樣。
顧見驪蹙起眉頭,輕哼了一聲,也同樣用了不高興的語氣:「做魚很麻煩的,你以為我喜歡做?沒和你成親前我就沒下過廚房,連父親都沒吃過我煮的魚。」
姬無鏡挑眉,頗為意外地看向顧見驪。他神色莫名,問道:「只有我吃過你親手下廚做的東西?」
顧見驪不假思索地點頭,猶豫了一下,再搖頭,補充:「不對,星瀾和星漏也吃過的。」
然後顧見驪便看見姬無鏡的唇角抿起,連那雙充滿了冷意的眸子裡也染上了幾分笑意。
這就不生氣了?
顧見驪有些意外。她還以為要哄好久的呢。
「顧見驪。」 姬無鏡念她的名字,拖長了腔調,每一個字都念得很准很慢,「讓叔叔抱抱。」
顧見驪提防地看著他,稍微猶豫了一下,湊過去主動將雙手搭在他腰側去擁抱他。她將臉貼在姬無鏡的胸口,溫聲細語:「不要總是生氣,你吐血的樣子很嚇人的。」
姬無鏡像是沒聽見她說了什麼,只是說:「顧見驪,再給叔叔親親。」
顧見驪皺眉,抬起臉來瞪他:「姬無鏡,我好像還在生你的氣。」
姬無鏡笑,捏住她的臉,看著她粉嫩的唇嘟起來。他古怪地笑了一聲,說道:「今晚不吃魚,想喝酒。小驪驪,陪叔叔喝點酒吧。」
喝酒?
顧見驪不會喝酒,本來也不想喝酒,也不知道怎麼的,最後竟被姬無鏡哄騙得真的喝了酒,還喝了好些。
姬無鏡哄著顧見驪喝酒時,廣平伯府裡卻人心惶惶。
天花,可是最烈的急性傳染病。
葉雲月也慌了,她六神無主地跌坐在地,也不管新買的裙子染了泥。她臉色慘白,瑟瑟發抖。
她怎麼記得上輩子姬星漏得的是水痘啊!原來竟是因為那時她遠離京城,消息傳到她耳中時傳錯了?
她不怕水痘,因為她小時候得過。
天花…… 她怎麼可能不怕!
別說是救姬星漏,葉雲月只要一想到自己住在姬星漏附近,就嚇得魂飛魄散。
是夜,裹得嚴嚴實實的幾個家僕闖進後院。他們不敢用手碰姬星漏,用繩索套住姬星漏的脖子,膽戰心驚地將他裝進木筐裡,扔到荒郊野嶺。
就連林嬤嬤和葉雲月也一併被綁了扔出府去。
第100章
天色黑下來, 姬玄恪乘坐馬車回家。
車夫吆喝著驅趕擋在前面乞討的人:「去去去,眼瞎的別擋路!」
姬玄恪掀開車窗旁的簾子, 朝外望去。
乞討人看見了姬玄恪,急忙跑到窗前,伸手抓住車窗,哭訴:「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可憐可憐吧……」
「你這老東西!」車夫從車上跳下來,想要將乞討人拉走。
「慢著。」姬玄恪審視地看了一眼乞討人,拿出碎銀遞給他。
「謝謝!謝謝恩人!」乞討人雙手去接碎銀, 悄悄將一卷紙條遞給姬玄恪。
馬車重新趕路, 姬玄恪展開紙條, 掃了一眼,取了火摺子將它點燃。他手指夾著紙條輕輕晃動,待燒盡了上面的字, 才隨手將餘下灰燼從車窗扔出去。
馬車在府前停下,姬玄恪剛繞過影壁,聽見一夥家僕鬼鬼祟祟地抬著個麻袋,麻袋裡傳出小女孩的哭聲。
「這是做什麼?帶子裡裝的是誰?」
「三郎!」秦管家嚇了一跳, 趕忙將事情從頭到尾跟姬玄恪說了一遍。
「……已經把六郎和那個奶媽子,還有個趙家的表姑娘送出了府。下人們遇見了天花心裡發麻, 慌得把四姐兒給忘了。這才折回來打算把她也送出去。」
姬玄恪皺眉。
姬玄恪與廣平伯府其他人一樣,認為姬無鏡根本不會在意這兩個孩子的死活。畢竟這幾年,姬無鏡根本就沒有管過這兩個孩子。
可是姬玄恪的眼前浮現那一日顧見驪牽著兩個孩子在後山放風箏的情景,又憶起顧見驪為姬星漏出頭的場景。府裡很多人以為顧見驪不過是借著兩個孩子為藉口打壓府中其他人, 或者說賺一個好繼母的名聲。
可姬玄恪卻知道顧見驪是不肖於如此的,她對兩個孩子好,定然是因為喜歡這兩個孩子。
「五爺和五夫人不在府裡?」姬玄恪問。
「不在!一早老夫人派人去行宮尋人,一直沒尋到。後來輾轉打聽到他們先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姬玄恪望著麻袋,沉吟著。若那個傻姑娘回家發現兩個孩子被扔出府,會難過吧?
他上前,彎腰解開麻袋。
「三郎,不可啊!」秦管家阻止,姬玄恪一個眼神,就讓他不敢再勸。
麻袋被扯開,露出哭成淚人兒一樣的姬星瀾。姬星瀾綁起來的頭髮全鬆散開,亂糟糟。她哭得一抖一抖的,淚眼朦朧地望著姬玄恪,委屈地顫聲喊:「三哥哥……」
姬玄恪瞧著姬星瀾這樣子,心下不忍,慍道:「就算染了天花封了院子就是了,扔出去做什麼?別說四姐兒還沒傳染上!」
秦管家和幾個家僕沒敢吱聲。
姬玄恪伸手想要去抱姬星瀾,姬星瀾向後縮了縮身子,她一邊吧嗒吧嗒掉眼淚,一邊委屈地哭著說:「我可能染病了,三哥哥不要碰我……」
姬玄恪的手懸在半空,半晌,他放軟了語氣,問:「瀾瀾能不能自己走回院子去?」
姬星瀾使勁兒點頭,她爬起來,扭著小身子往回走。天色很暗,她走得跌跌撞撞。她一邊哭一邊走,前面黑漆漆的,嚇人得很。哥哥被壞人帶走了,媽媽也不見了,所有人都不見了。她又開始哭,哭得小肩膀一抖一抖的。
姬玄恪跟在後面,從侍從手裡接過一盞燈,長燈前探,給她照著路。一直送姬星瀾到姬無鏡的院子門口。姬星瀾回過頭去,仰著小臉望著姬玄恪,努力忍著哭腔,吐字清晰地說:「謝謝三哥哥!」
姬玄恪覺得心疼,他皺著眉,緩了緩情緒,才道:「瀾瀾不要害怕,等下我讓人給你送東西吃,吃了東西好好睡覺,睡醒了你母親就回來了。」
「那哥哥呢?」姬星瀾問。
姬玄恪沉默。
姬星瀾吸了吸鼻子,眼淚又吧嗒吧嗒掉下來。她使勁兒用手背擦去臉上的眼淚,說:「瀾瀾會乖乖,瀾瀾聽話……」
姬玄恪大步往外問,質問秦管家:「六郎送去哪兒了?」
得了消息的老伯爺和老夫人匆匆趕過來。
老伯爺怒道:「你該不會是要把六郎也接回來?胡鬧!家丁套著繩子才把他裝進簍子裡,現在就算找到了他,也沒人敢碰他一下!何況這時候說不定已經被山野的豺狼吃進腹中。他又不是正八經的主子,你五叔也不會管他死活。就算是你五叔在,也會這樣做。這可是天花啊!」
「您也知道這是天花!」姬玄恪肅然,「就這樣輕易將他們扔出府,若被無知百姓碰到。那可是要變成傳染整個京城的疫情!倘若被宮中得知疫情是由廣平伯府傳出去,您以為廣平伯府老老小小還能有一個活命?只會一把火燒了這裡!」
「這……」老伯爺懵了,他根本沒想這些。難道他做錯了?
「那、那怎麼辦啊?」老夫人訥訥,「早知道咱們該一把火將那個孩子燒了才對……」
姬玄恪不再與他們說,問了姬星漏被仍的大致地點,令隨從牽了馬,他翻身上馬,趁著夜色出府尋找。
老伯爺趕緊也下令,讓府裡的僕人全部出去找,連府裡的男主子也一個個舉著火把跑出去尋找。且打好商量,倘若別人問起,只說姬星漏一時頑皮走丟了。
還什麼都不知道的顧見驪被姬無鏡哄騙著喝了三杯酒,臉上飄了紅,雙眸微眯,帶出些微醺的酣態來。後腦往下墜著似的發沉難受。看著姬無鏡遞過來的第四杯酒,她沒有接,抬眼望向姬無鏡,向來乾淨澄澈的眼中浮現些迷離的瀲灩波影來。
「好難喝的。」顧見驪蹙著眉搖頭。
若說她醉了,意識卻是清醒的,若說她是清醒著的,動作卻慢吞吞的。
姬無鏡輕晃酒杯,繼續哄騙:「不會喝酒的人剛開始喝酒都會覺得難喝,只要再喝上兩杯,就能嘗出它的美味。懂得酒的醇美,是比糖還要迷人的。」
糖?
想起糖,顧見驪舔舔唇,舌尖兒上好像也有了點甜意。
姬無鏡將酒杯抵在顧見驪濕軟的唇上,壓低了聲音溫柔哄騙:「乖,再嘗嘗。」
顧見驪溫吞地微微張開嘴,任由姬無鏡將酒喂給她。她茫然地望著姬無鏡,用雖然緩慢卻清醒的腦子去思考,意識到姬無鏡是想灌醉她。
唔,如果她裝醉的話是不是就不用喝這麼難喝的酒了?
顧見驪眯起眼睛,指著姬無鏡吃吃地笑,嬌軟撒嬌:「我面前……怎、怎麼兩個五爺……」
姬無鏡幾不可見地勾唇,試探著哄騙:「你看錯了,是三個。」
「唔……」顧見驪歪著頭,細細打量著姬無鏡,嗲嗲的童言童語:「是哦,三個五爺誒!嘿嘿嘿……」
「見驪今年多大啦?」姬無鏡身子前傾,饒有趣味地望著顧見驪。
顧見驪醉眼茫茫地望著姬無鏡,她扒拉著手指頭,一二三四五地數了又數,最後嬌嬌地哼唧。她拉起姬無鏡的手,湊到他面前,哼哼唧唧:「我不記得了,叔叔告訴我呀。」
她猛地湊近,姬無鏡望著她微醉的眼,心裡頓了一下。他穩了穩情緒,輕輕摸了摸顧見驪的頭,沉聲說:「叔叔的小驪驪還沒長大呢。」
顧見驪嬌嬌地笑。
姬無鏡又問:「小驪驪嫁人了沒有?」
醉酒了該是什麼樣子?顧見驪繼續裝傻,她酣酣搖頭,茫然地望著姬無鏡,又忽然嫣然一笑,手指指著他:「不知道,問叔叔!」
她笑起來的瞬間,姬無鏡喉間微微滾動。他握住顧見驪指著他的手指,將她纖白的手指緊緊握住手中。他又問:「小驪驪覺得何樣的男子生得好看?」
顧見驪軟軟地嘟囔:「眉清目秀。」
眉清目秀——姬無鏡眼前浮現林少棠的臉。
顧見驪用手指頭一下一下點著姬無鏡的大腿,又念叨:「儒雅溫暖!」
儒雅風度——姬無鏡眼前浮現姬嵐的臉。
「還有什麼啊?」姬無鏡又問。
還有什麼誇獎男子的詞兒呢?顧見驪想了一下,抽-出被姬無鏡握在掌中的手,扒拉著手指頭,說:「美如冠玉、清俊秀頎、風度翩翩!」
姬無鏡的臉色一瞬間冷下去。
美如冠玉、清俊秀頎、風度翩翩——這是當年姬玄恪高中時,京中女眷對他的讚譽。
反應遲鈍的顧見驪對姬無鏡的情緒一無所覺。
她懶懶望著桌上的酒,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後知後覺地發現姬無鏡哄著她喝酒,他自己卻是一杯酒也沒喝。顧見驪主動倒了一杯酒遞給姬無鏡,糯糯開口:「叔叔也喝酒哦。」
「不喝。」姬無鏡脫口而出。
顧見驪偏著頭呆呆望了姬無鏡一會兒,仍舊把酒杯遞給他,撒嬌:「喝嘛!」
「不!」
顧見驪眨眨眼,她剛剛好像看見了姬無鏡眼中的躲閃。她忽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顧見驪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姬無鏡伸手扶住她的腰,免得她摔倒。
「叔叔……」顧見驪軟軟地撒嬌。
姬無鏡搭在顧見驪後腰的手顫了一下,收了回來。
顧見驪拉住姬無鏡的衣襟,主動坐在姬無鏡懷裡,她半眯著眼瞧他,用他剛剛對他說的話哄他:「酒好喝哦,很甜的……」
姬無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顧見驪檀口微張,含了一口甜酒,被酒打濕的唇濕漉漉的,不似平時的粉嫩,而是一抹誘人的鮮紅,嬌豔欲滴。顧見驪不知道此時雙頰微酡,媚眼如絲的她有多誘人。
顧見驪湊過去,將口中的甜酒喂給姬無鏡。
姬無鏡有些僵。只一口,他的臉頰竟泛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