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豔陽高照,很快驅散了夜間的陰霾與寒意。
葉零榆睡了個安穩覺,剛要喫早飯,沈京墨便帶了琳琅滿目的小食過來陪坐,席間一直噓寒問暖,明裏暗裏卻在試探她和太上皇的關係。
葉零榆放下筷子,故意驚疑不定,“說來也巧,太上皇行蹤隱祕,本不願大張旗鼓,又想關心我與陛下的婚事,這才暗中派人來請,沒想到我前腳剛到,太上皇后腳就被刺殺重傷……”
她壓低聲音,驚惶不安道:“此事我不敢說與別人聽——昨夜太上皇留我下來,明裏暗裏試探,似乎懷疑刺殺的主謀跟我息息相關。”
沈京墨指尖一頓,笑着安撫道:“怎麼會?姐姐先前跟太上皇默契配合抓到了刺客主力,他應該很信任你纔對。”
“什麼默契配合?”葉零榆左右四顧,確認四下無人才小心翼翼地低聲道,你不知道,當時太上皇命懸一線,他手下的人懷疑我和刺客勾連,險些殺了我。”
沈京墨擔心又氣憤:“什麼?他們怎麼敢這樣對未來的皇后?不管怎麼樣,你曾經救過太上皇一命!”
“那沒辦法,誰讓我撞到槍口上了?”葉零榆臉色發白,心有餘悸道,“其實我也奇怪,當時我剛一來,刺客怎麼就這麼明確知道了太上皇的位置?”
“當時爲了自保,我才主動向太上皇獻計,說我身邊可能有間細或者什麼追蹤之物,只要以我爲餌,將計就計,興許能釣出主謀……所以,太上皇纔給我了活命的機會。”
她拍拍胸口,“幸虧,當時我靈機一動,昨晚也算小有收穫,否則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榆姐姐福大命大,聰慧機敏,自然能化險爲夷。”沈京墨聽到這番話,臉色微微變了變,狀似不經意地問,“那你們可找到什麼追蹤之物了?”
“沒有,所以更麻煩!”葉零榆眉眼哀愁,“昨夜太上皇恨不能讓人把我抽了皮檢查一番,愣是沒查出什麼追蹤之物,只好派人調查我身邊有沒有間細……”
她託着腮,苦惱極了:“畢竟,太上皇隱居的地方,除了我,也就只有陛下知道。上皇和陛下兄弟情深,所以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我……阿墨,我怎麼就這麼倒黴?”
沈京墨不動聲色地攥緊手心,“清者自清。再說,還有我幫你早日抓到真兇,屆時太上皇一定會還你個清白。”
“阿墨,謝謝你。”葉零榆鬆了一口氣,但眉眼間依舊愁思不減,裝作沒頭蒼蠅一般翻來覆去地讓沈京墨儘快追查刺客主謀,幫她向太上皇自證。
沈京墨溫柔安撫一番,這才離開。
但是,他並沒有離開將軍府,很快進了巷子裏,七拐八拐地繞到了一個看似破舊的院子。
門口擺的都是奇門遁甲之陣,旁人難以靠近。
一推開門,葉沁蘭靜候在內。
“失敗了?”她看着沈京墨孤身前來,眉心緊皺,“裴陵遊的命怎麼這麼大,毒不死,殺不掉!”
“裴陵遊和葉零榆昨夜合謀設計,毀了我大半勢力,就連影子也……”沈京墨抿了抿脣,“你爲何非要這麼急着殺了太上皇?陛下之前說過,要我蟄伏一段時間,整肅第戎殘餘勢力,爲最後一戰做準備。如今匆匆回京,行動大有破綻。”
“來不及了!”葉沁蘭攥緊了手指,“很快,陛下就要跟葉零榆大婚!我知道他是爲了什麼要娶那個女人……但是,我要讓裴雲崢知道:他想要的,只有我能給她!我跟那些女人,都不一樣。”
“況且,自從太上皇回京,朝中各大勢力蠢蠢欲動,以文家爲首的舊部主張讓太上皇復位……否則,你以爲陛下爲什麼要召你回來?”
沈京墨眸光微變:“我明白!你給我點時間,這次我會想辦法打消太上皇的疑慮,然後趁着大婚之前這段時間,抓緊時機籌謀……下月初十,按規矩就是葉零榆在將軍府舉辦出閣禮的時候,太上皇這麼重視,他一定會來。”
“到時候,我們就在將軍府設伏,引第戎人一舉殺了他們,再由陛下出面平亂,一定能借機徹底掌控朝綱。到時候,你就是當之無愧的皇后。再沒有一個女人,能比得過你的榮耀。”
葉沁蘭看過來:“我們的親族也有第戎人血脈,你不想報仇嗎?”
沈京墨說:“裴陵遊死了,我們的仇就報了。但第戎滅族已成定局,這麼多年,第戎人的血脈和大陵朝的人早就沒有任何分別。只要你成爲皇后,以後大陵朝王室也會留着第戎人的血液。”
兩人四目相對,眉眼間寫滿了野心。
暗處,一道人影飛快閃過。
……
山莊內。
裴陵遊眉眼冷凝,面色愈發慘白,空氣中的低氣壓不斷蔓延,凝聚,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聽到消息之後,虎杖何嘗不爲之心痛?
沈京墨曾是天子伴讀,此番又是奉召回京……他是刺殺主謀,那幕後操縱之人不言而喻。
在此之前,主子縱然懷疑下毒暗害之人必是親信,甚至是親人,但真相昭然若揭之際,心痛難免。
自從先帝戰死沙場,太皇太后便一病不起,久居法華寺修養,鮮少過問世事。而主子這些年爲推行新政得罪了不少親貴宗族,身邊親近可信賴之人,寥寥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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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主子最看重裴雲崢這個同胞親弟,待他如兄如父。
隱藏在沈京墨背後的真相,對主子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良久。
裴陵遊冷冷擡眸:“懸崖下的屍體,沈京墨找到了嗎?”
“……尚未。但鐵甲兵尚在全力搜索。”虎杖不明所以。
那屍體摔下懸崖,約莫早就粉身碎骨,即便找到了碎屍,又能查出什麼線索來?
沈京墨只怕也是因爲這一點纔有恃無恐,反其道而行之,意圖通過一具無用的屍體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盯着他們。”裴陵遊面無表情道,“告訴沈京墨,既然這差使他接了,那便接到底。一日爲期,若他查不出刺客的來歷,那便呈報入宮,交給皇帝欽辦。”
沈京墨既要尋回屍體,必然不止委婉自證這麼簡單。
他倒要看看,那屍體還有什麼祕密值得沈京墨如此大費周折?
“是。”虎杖心口一緊:若交皇帝欽辦,同質問皇帝是不是刺殺主謀有什麼區別?
主子行事素來深謀遠慮,這次斷不至於這般意氣用事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