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徒留遺憾
陽光斜斜地打在他身上，孩子們圍着他笑，他低頭看其中一個小女孩，眼神溫柔得像水。
“這種照片，用來構圖很完美！”
“但用來誤解，也剛剛好！”
她淡淡一笑。
“那我們，就給他們一些‘誤解’！”
攝影師沒再問。
他知道自己該做的，只是拍照。
至於照片該講什麼故事，不是他的事。
傍晚時分，江雲熙揹着畫板離開畫室，街口風有些涼，她將圍巾緊了緊，剛拐進小巷，一道身影忽然從前方走出。
她腳步一頓。
是“艾琳”，那個自稱對亞洲文化感興趣的紀錄片製作者。
“這麼巧？”江雲熙微微一愣。
“我等你！”
艾琳笑了笑。
“今天下午我和花店老闆聊了很久，他說你是這邊最受孩子喜歡的畫老師！”
“你太客氣了！”
江雲熙抿脣，聲音淡淡的。
“我真的很想聽你講講你的故事，不是拍照，也不是採訪……就當聊天吧？”
江雲熙本不太習慣和陌生人分享，但眼前這女孩聲音溫柔，態度也不逼迫，她思忖了一瞬，還是點頭。
“我明天上午有空，若你不介意，可以來畫室坐坐！”
“謝謝你！”
艾琳的笑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柔和。
她沒說出口的是—明天，攝影機就會準備好。
而故事，也就能悄悄開始了。
這一邊的光，剛剛亮起。
而京北的夜，又要落下。
顧承硯獨自站在那間他和江雲熙最早租下的老公寓前，門牌還在，只是換了租客。
他沒進去。
只是站在樓下，看着那道熟悉的臺階，想起曾經她挽着他的胳膊，說這裏雖然小，但陽臺朝南，陽光很好。
他說。
“那不就是你能養花的藉口？”
她笑着說。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真的想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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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沒接話。
現在卻忽然很想補一句。
“那你以後，別一個人曬了！”
可說不出口了。
她已經，在別的陽光裏，開出新的花了。
第二天一早，江雲熙如常下山，晨霧未散，遠山的輪廓籠在一片朦朧的灰藍中。
她穿着淡灰色的長風衣，頭髮簡單挽起，肩背畫板，步伐不急，沉靜如水。
街角的面包店剛開門，熱氣騰騰的面包香混着新鮮奶油的味道從門縫裏飄出來，她順手推門進去，點了兩塊麥片面包，一小盒草.莓酸奶。
她喫得很簡單，但從不馬虎。
生活對她來說，不再是一種奔赴，而是一種修復。
她把東西裝好後走出門，迎面吹來一陣帶着水汽的風，她擡手扶了下圍巾，繼續往畫室的方向走。
今天是週五，畫室下午有一節小型寫生課，她準備帶幾個孩子去附近的樹林邊畫初春的枝條和野草。
這是她來舊金山之後第一次嘗試帶孩子們出室外寫生，她本來有些猶豫，擔心天氣不穩，但昨天傍晚天色放晴，她想，也許是個適合踏青的日子。
她推開畫室的門，一如既往地將畫板放到牆角，整理畫筆、調色盤，又將昨晚清洗好的圍裙一件件晾在窗邊。
陽光順着玻璃灑進來，整個空間暖洋洋的，安靜得像從某種混亂的記憶中抽離出來的清晨。
約莫半小時後。
“艾琳”來了。
她穿着一件米色風衣，手裏拿着一臺便攜相機，笑容依舊溫和，站在門口朝江雲熙點頭。
“打擾了！”
江雲熙放下手裏的筆簾，淡淡一笑。
“進來吧！”
“今天畫室的孩子們會過來嗎？”
“下午有寫生活動！”
她輕聲說。
“他們會在十二點後集合！”
“那上午……”艾琳頓了頓。
“我能不能給你拍幾張.工作照？只拍你，不拍孩子，也不記錄對話！”
江雲熙有些猶豫，指尖搓着一張薄薄的廢稿紙。
“我會把素材保密，不做商業用途！”
艾琳繼續說，語氣誠懇。
“我只是覺得，這樣的生活本身就很美，值得被記錄！”
江雲熙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沉默了一瞬，然後點頭。
“可以！”
她說完，轉身繼續整理她那一格格畫具分區，艾琳舉着相機開始拍。
快門聲極輕，像是時光裏最細碎的迴音。
她拍她鋪紙、清洗畫筆、拂去顏料盒上的灰塵，也拍她坐在窗邊，對着紙頁輕描淡寫地起稿，線條如水，神情卻極爲專注。
江雲熙沒有意識到，鏡頭之外，還有另一雙眼睛。
夏知薇站在樓下街角的咖啡店門口，穿着一身極其低調的黑色大衣，雙手插在口袋裏，看着畫室窗戶上映出的身影。
“她還真是過得……安穩！”
她低聲笑了笑，語氣裏聽不出是嫉妒還是譏諷。
她身旁的攝影師正在翻看昨天拍下的照片，一張一張地調亮曝光、修正構圖，動作嫺熟而利落。
“有你想要的東西！”
他說。
她轉頭，低頭看了看那幾張圖。
唐浩傑站在江雲熙身後，替她繫着圍裙的帶子，那一瞬他的眼神專注極了，近得像戀人。
背景乾淨，光線自然。
而江雲熙的臉上，沒有笑，但眼神柔.軟，像是熟悉和信任在沉默中流動。
她將照片翻過，臉色不變，手卻停了兩秒。
“再拍一組！”
她淡聲說。
“這一次，我要她主動！”
“她很警覺，不會輕易暴露太多情緒！”
“那就讓她自己給！”
夏知薇冷笑。
“女人的弱點，從來不是防不住，而是情緒太多！”
“只要她稍微多在他面前停留幾分鐘，稍微讓自己軟一點，哪怕只是一個眼神，你相信嗎？我不需要說什麼，他就會信！”
攝影師沒回應。
這份活的價格太高了，他不會對僱主的意圖產生質疑。
而這時，江雲熙坐在畫室中央，翻着一本關於法國色彩構圖的畫冊，偶爾做筆記，偶爾停下來擡頭看窗外。
艾琳拍完後坐在一旁，似乎真心想和她聊幾句。
“你爲什麼會來舊金山？”
“因爲這裏安靜！”
“以前也畫畫？”
“以前學過，後來中斷了一段時間！”
“是因爲生活太忙？”
江雲熙垂下眼睫。
“也算！”
“那現在呢？”
她頓了頓。
“現在想給自己一個交代！”
“聽起來，你曾經……失去了某些重要的東西？”
“是的！”
艾琳看着她，眼神不再只是好奇，而多了一點探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