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筠也當過送禮物的人,禮物送出的那一刻,她總是很期待看到收禮物者的反應,會迫不及待地說上一句,快看看喜不喜歡。
但葉嘉淮的語調始終平平淡淡的,好像事不關己地說:“紅包,還有新年禮物。”
他頓了頓,才又補充了一句,“新年快樂,阿筠。”
直到此刻,才隱約流露出一點珍重的意味來。
怎麼會不感動呢,在一年初始之際,明明相隔兩地,她卻收到了來自他的禮物。
應筠張了張口,剛想問他是怎麼做到的,恍然又記起來,前幾天葉嘉淮說要找人打掃的時候好像是問過她一嘴,她房間那些櫃子,抽屜能不能打開,阿姨說要擦一擦。
她當時真的就以爲只是爲了打掃而已。
應筠有點想哭,但一想到是大年初一,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又被她給生生嚥了回去。
開心的事情纔不要哭。
不論是驚喜還是難過,在對情緒感到手足無措的時候,人好像總是習慣用口是心非來充作僞裝。
所以應筠在心裏頭暗罵了一句,真是“心機好深”的男人!
罵完,那種鼻頭髮酸的感覺也淡了很多。
應筠清了清嗓子,聲調還是有些不自然,問他:“我要是先發現了呢?”
葉嘉淮說:“總也是要送到你手上的,沒差。”
纔不是這樣,應筠在心底默默辯駁,那你怎麼不在北城的時候就給我。
所以還是期盼這份儀式感,等在大年初一才送出的吧。
口是心非的嘴硬男人啊,應筠這麼想着,心底泛起一絲絲甜意來,比今晚喝的那碗甜粥還要更能甜到心坎裏。
在她二十二歲,不對新的一年了,在她二十三歲這一年,她好像又重新找回了對甜食鍾情的感覺。
——這一切都是因爲葉嘉淮。
應筠拿起一旁的支架,架好手機,依舊還是那個只露一個肩頭的機位。
她弓腰下去,小心翼翼用兩只手捧出那個超厚的紅包和方盒。
她知道,這一定很貴重。
應筠下意識先去捏了捏那個厚重的紅包,很有份量,在她的掌心中存在感十足。
她笑說:“好厚的紅包喲,葉老闆好大氣,財神爺呀。”
“嘴貧得你。”屏幕上那個消失了片刻的肩頭這會兒很靈動地在一聳一聳。
葉嘉淮終於揭下了不甚在意的漠然面具,催促她說:“盒子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其實在看到那個方盒的時候應筠就有預感是什麼了。
絲絨盒,這個尺寸,不是項鍊就是手鍊。
哪怕她有心理準備,但在打開的那一瞬,應筠還是被那翠綠色的幽光晃了眼。
應筠從不是那種爲了彰顯自己的自強自立,就苛刻地去計較金錢的人,在感情裏一遍遍去強調你我分別,反倒更像是一種自卑。
她一直認爲在戀愛中,送出禮物,接受禮物都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不是爲了人情上的你來我往,兩不虧欠,而是因爲情到濃時,我想獻出一份我的心意而已。
鄭瀾亭以前也送過她很多禮物,她也都能坦然接受。
但此刻,翡翠的光彩在暗夜裏太過奪目,以至於應筠不由有些生畏,連觸碰都不敢,生怕自己的手勁太大,一不小心就將這份安然躺在盒中珍寶給驚擾碎了。
她用目光描摹過項鍊的輪廓,嚥了咽口水,嗓音有些乾澀,“你送給我這個幹什麼。這……好貴的吧。”
葉嘉淮淡然的語調稍稍安撫了她略有些浮躁不安的內心,他說:“再貴,放那兒也不過是個物什,我們阿筠戴了,高興了,它才能值回點本錢不是。”
應筠被他說得面紅耳熱的,斥他:“你胡說你!油嘴滑舌的!”
應筠不由感嘆,男人哄人的招數果然都是無師自通的,天生就會說甜言蜜語,他們纔在一起多久,葉嘉淮說起這種話來都臉不紅心不跳了。
葉嘉淮繼而接着開始蠱惑她:“鏡頭轉過來,戴上給我看看。”
好吧,她承認,她的確被他哄好了。
那張他惦念許久的清麗臉蛋終於露了出來,臉蛋粉撲撲的,眼尾也有些紅。
轉過鏡頭的第一件事,應筠瞪了他一眼,只有嗔,沒有怒,視線睇過來,瞧得人心都化了一片。
隨後,纖細的指節挑開毛絨外套頂上的扣子,裏面穿的是一件普通的襯衫領方格睡衣,露出修長的頸脖,一點若隱若現的鎖骨。
應筠小心地從盒子裏捧出項鍊,她垂下頭,烏黑的長髮絲絲縷縷蕩下來,冰涼的玉石貼上肌膚,胸口的心臟猛然劇烈跳動了兩下,像是在抗議,又像是在心驚,她好像闖入了不屬於她的世界。
應筠隨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鯊魚夾,將垂落的髮絲挽起,多解開了一顆領口的扣子,以方便屏幕對面的人能更好地看清鎖骨處珠寶的全貌。
她揚了下眉,不安地擡起眼,問:“好看嗎?”
有多漂亮呢,是葉嘉淮不禁爲之失神片刻的程度。
她皮膚本來就白,幽綠色的光芒更是襯的她膚若凝脂,像從畫裏走出來的美人兒。
價值連城的珠寶當慣了惹人矚目的主角,此刻也只能輪作配飾,魅力值始終比它的擁有者要遜色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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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嘉淮真心實意地誇說:“很漂亮,很襯你。”
他想,以後該多給應筠買些配飾,小姑娘戴着好看。
“你眼光好嘛。”應筠甜甜地笑着,恭維他。
葉嘉淮是從長輩面前抽身出來的,沒聊一會兒,應筠便聽見聽筒裏遠遠地傳來一道喚聲:“嘉淮,人呢,你爺爺找你。”
“知道了。”
應筠怕打擾到他,不等葉嘉淮說話,便主動揮手和他告別:“你還有事呢吧,我先掛……”
“阿筠。”伴隨着一道男聲,房門突然被敲響。
應筠的話被打斷了,臉上的笑意霎時有些僵硬。
“砰——砰——”一聲聲煙花,接二連三地在天空炸響。
葉嘉淮眸色暗了暗,臉上淺淡的笑意不減,問:“怎麼了?”
應筠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其實告訴他也沒事,只是今天鄭瀾亭的那番話在她心裏耿耿於懷,沒把事情瞭解完全前,她不想給任何人造成困擾。
應筠湊到鏡頭前,提高了音量,說:“沒事,那我先掛了啊,拜拜。”
她又退後,擺了擺手,看清葉嘉淮的嘴型說了再見,立刻掛斷了電話。
章寄雪在二樓窗邊找到人,從樓梯口走到人身邊,幾步路的距離,她敏銳地覺察到自己兒子的這心情似乎由晴轉陰了。
哦,不,冷着張臉,看起來是暴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