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懷孕好玩嗎?”燕辭淡薄的語氣裏泛起一絲涼意。
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把書音徹底釘死在洗手檯上。她眼前刷過一連串彈幕,都是同樣的四個字——他知道了。
他居然知道了!
他是怎麼知道的?
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書音腦海裏想過無數個問題,卻一個也不敢問出口。
不是她慫,是孤男寡女夜深人靜的,男女力量懸殊,她怕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好吧,其實她就是慫……
還以為他突然的態度轉變是因為變了心,原來是因為了解了真相。他之前那麼期待孩子的到來,現在卻得知她在欺騙他……
這後果,書音不敢細想。
她雖然是他的小金主,但是男人失去理智的時候,會在意這些嗎?
算了,她還是想想棺材要買翻蓋的還是滑蓋的吧!
所以……當初為什麼鬼迷心竅的包養了這位爺呢?
哦,她是想借他的手對付書淮安來着。只是這位爺志不在此,放着聰明的腦袋瓜子不用,非要靠臉吃飯。害得她一步錯,步步錯,撿了個小祖宗回來裏來養着。
“說話。”不知道小丫頭的腦子裏又在想着什麼亂七八糟的,燕辭直接開口打斷了她。
書音一臉無辜地問:“說什麼?”
也不知道是裝傻還是真傻。
燕辭耐性極好地說:“不用給我個交代?”
不是書音不想解釋,是不知從何說起,最初她是真的以為自己懷上了,出於對孩子的保護,所以才告訴了他。後來是看到他那麼期待,就不忍心戳穿,當然這幾年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怕他知道真相後真的讓她三天三夜下不來牀。
有些事情的發展就是不受控制,就好比她以為自己能說動燕辭東山再起,就好比她以為能借着產檢的機會解開誤會。事實證明,只要和燕辭有關的事情,就不可能按照她的計劃的方向去發展。
燕辭就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不穩定因素!
“那你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書音要死也想死個明白。
燕辭語氣不善:“自己想。”
“……”我要是能想到,我還問你幹嘛!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解釋是不可能解釋的,她從小就知道,信任她的人,無需解釋,不信任她的人,解釋了也沒用。
燕辭不屬於信任她的那一類,所以她懶得浪費口舌。
她沉默的摳着手指,不知道如何開口,就索性不說了。
燕辭眸色深沉,知道這是書音的老毛病了。被誤解的時候,不解釋、不爭辯,任由別人怎麼想,看起來沒心沒肺,什麼也不在乎。
“說話。”燕辭捏着她的下巴,把臉擡起來,迫使她與自己對視。
書音躲不開了,“你想聽我說什麼?”
她語氣淡淡的,意思就是——你想聽我說什麼?我就說什麼給你聽。我配合你,全都說你愛聽的。
這並非燕辭想要的交流,他早就猜到了書音的計劃。他大可以按照她的計劃,陪去醫院做個產檢,再聽醫生說她沒懷孕,然後假裝震驚和失望,再慢慢的把這個小插曲遺忘。那樣做的話,還能避免今晚的這場爭吵。
但他不想這麼做,哪怕是吵架,有些話,他也要和書音說清楚。
“如果我不挑明,你打算怎麼做?”燕辭問,“串通醫生陪你演戲?”
“你不是挑明瞭嗎?”這種假設性問題,書音不想回答。
看樣子燕辭今天晚上是下定了決心要和她吵架!
他們是衆所周知的死對頭,但實際上,吵架這種事,嚴格意義上來說,一共也就發生過兩次。
一次是在小樹林,起因是時念。
還有一次就是八年前,她出國前他們見過的最後一面。
總之,每次的結局都不怎麼美好就是了。
書音說:“很晚了,我不想跟你吵。”
比起吵架這種外放的情緒,她還是更習慣把事情憋在心裏。
她以為燕辭不會這麼放過她的,她也做好了今晚要和他面面相覷到大半夜的準備。意外的是,燕辭沒有繼續追問。
他把她抱回臥室,又拿來了外敷的中藥,幫她敷腳踝。
他動作很輕,也很專業。
書音拉住他的手腕,“我自己來,你去睡吧!”
燕辭掰開她的手,一聲不吭地繼續幫她敷藥。
這才初秋,書音就感受到了隆冬的冷意。
燕辭可能是製冷機轉世的吧!
![]() |
![]() |
![]() |
從浴室出來以後,他就一個字也沒說。
書音幾度上手搶藥,都被他用眼神瞪回來了。好一會兒之後,燕辭總算完成了此次敷藥,書音也終於得以解放。她恨不得拉個橫幅歡送燕辭。
燕辭去倒了一杯白開水進來,放在她的牀頭,又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根晾衣杆,放在她的牀頭。
書音好像讀懂了他的意思,他是想說“起夜別叫我,要去廁所自己杵着晾衣杆去”,是這意思吧?
書音乖乖坐在牀上,等着燕辭跟她道一句晚安。
同居以來,燕辭每天晚上都會跟她說一句“晚安”,有時候還伴隨着晚安吻,有時候是當面說,有時候是在微信裏發一句。不知不覺的,書音已經習慣了。
然而今天,燕辭沒說。
書音在考慮要不要主動跟他道一句晚安時,他已經走到了門邊。
晚安這兩個字已經卡在書音的喉嚨裏了,卻還是被燕辭捷足先登,他忽然回頭,說:“我連孩子叫什麼名字都想好了。”
他的語氣是平靜的,表情卻不是。清雋的眉眼之間透露着失望,還有……被辜負後的委屈。
留下這一句,他不再多說,退出去時,貼心地幫書音帶上了房門。
書音的心緒卻久久不得安寧,她從來沒有想過,委屈這兩個可以用在燕辭身上。她抱着自己的小枕頭,輾轉反側。想的全是這段時間燕辭的所作所為。
他大半夜的出去幫她買小龍蝦,還一只一只給她剝好;他帶她去看心理醫生,全程貼心的陪在她身邊;他請來了最信任的阿姨,照料她的飲食起居。
他會在她“孕吐”的時候,陪在她身邊;會在她沒胃口的時候,一勺一勺的喂她吃飯;明明進廚房差點燒了廚房,卻學會了淘米做飯,還跟阿姨討教怎麼做鯽魚湯。
都是一些很日常的小事,一樁樁、一件件的累積起來,卻讓書音回想到了大半夜。
剛剛得知她懷孕的時候,他深邃的眼睛裏好像蓄滿了光亮。
今晚,他的眼睛黑沉得讓人心涼。
這是第一次,書音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