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臉色難看,“起來!你這樣像什麼話!”
李少傑虎軀一震,嚇得直髮抖,在蘇晚嚴厲的目光下,戰戰兢兢地起來,抖動的身體也不知道是被凍的還是被嚇的。
眼前的姐姐無比陌生,和曾經灰頭土臉的樣子判若兩人,要不是五官還是熟悉的模樣,李少傑甚至不敢上前來認。
心裏涌上自卑,迫使他抓緊了洗得發白的袖子,咬着牙,淚光閃爍。
姐弟倆拉拉扯扯間。
“誒!小晚,這是?”
戴上帽子的周副營長恰好路過,撞見這一幕,好心上前關切。
沒等蘇晚回答,李少傑迫不及待上前:“我是姐姐的堂弟,從,從鄉下來的。”
周副營長先是一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裏有了數。
這一看就是李蓮華那邊的親戚。
“有什麼話進屋說吧,正好我家裏孩子都在吃早飯,你們一起吧。”
他笑容和善,國字臉,一身正氣,不給蘇晚他們拒絕的機會,已經拉着順杆爬的李少傑先一步朝周家走去。
蘇晚在心裏嘆了口氣,無奈跟上。
周副營長沒有騙人,抵達周家時,周勝男姐弟倆正在吃早飯,見到蘇晚來,眼前一亮,立馬站了起來,嚴陣以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領導來視察了。
“爸,這是?”
姐弟倆注意到了衣衫襤褸的李少傑。
“哦,這是蘇晚鄉下的弟弟,外頭怪冷的,遇上了帶家裏來吃口飯,孩子別緊張,快坐。”
周副營長笑着打發周忠誠去盛了兩碗粥。
“沒什麼菜,你們別嫌棄。”
桌上一碗炒雞蛋,一碟子鹹菜。
李少傑看了直咽口水,眼睛都冒綠光了,強忍着移開視線,轉向蘇晚徵求她的意見。
在鄉下別說炒雞蛋,連白粥都是看不到的,吃糠咽菜是李少傑的日常,餓得啃樹皮一點都不誇張,記憶裏從來沒有吃過一頓飽飯。
蘇晚嘆氣,點了點頭。
作為孩子,在吃不飽飯的前提條件下,能剋制欲望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得到允許的李少傑滿懷驚喜坐到飯桌,捧着熱粥大口大口喝了起來,一碗白粥,猶如山珍海味,他幾乎沒怎麼吃菜,都是周家姐弟給夾的,他們夾多少他就吃多少。
蘇晚沒有多說,默默把剩下的那一碗推給他。
坐在桌上一言不發的秦雪妹眼神微寒,皺眉看着髒兮兮的小子大快朵頤,投向丈夫的眼神裏含帶責備。
這年頭誰家裏也沒有餘糧,口糧都是有定量的,外人多吃一口家裏孩子就少吃一口。
丈夫周勝利爛好心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不管是外頭可憐的老頭老太還是吃不飽飯的小孩,不是給錢給吃的就是領家裏來,家裏都快成收容所了。
全家靠着他一個人吃飯,哪裏經得起這樣。
顧忌着丈夫的臉面,秦雪妹隱忍着不說話,眼裏的不耐煩卻是實實在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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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李少傑連吃兩碗。
“小晚,怎麼不領你家裏去,我們家着粗茶淡飯的可比不上參謀長家。”
譏諷的話才出口,便遭到兒女的指責。
“媽!你說啥呢,不就一碗飯嗎!”
“我不吃了,我這份讓給他。”
秦雪妹臉色鐵青,氣得肺疼,發出一聲冷笑:“行!你們三都是好人,就我一個惡人,你們吃吧。”
撂下碗筷,她摔門進了屋。
剩下一行人面面相覷說不出的尷尬。
周副營長老臉一紅,沉聲道:“你們不用在意,吃你們的,我再不行一頓飯還是請得起的。”
放大的聲音讓屋裏的秦雪妹更加生氣,冷笑連連:“可不,我們周副營長可能耐了,吃,天天來吃!”
周副營長臉都綠了,朝着幾人訕訕一笑,給李少傑添菜,當做無事發生。
李少傑身體僵硬,不敢再動,面露自責,“對不起伯父,是我吃太多了。”
“行了,把碗裏吃乾淨吧,剩下的也沒人吃。”
蘇晚淡淡開口,朝尷尬不已的周副營長笑了笑,“叔叔,別怪秦阿姨,誰家裏也不富裕,我不帶少傑回家也是怕避免麻煩,倒是麻煩你和阿姨了,是我冒昧了。”
說着,取出口袋裏的糧票和一塊錢,擱置在桌邊,“這錢和糧票麻煩您帶給阿姨,她操持這個家不容易,您別因為這點小事和她吵架,那我真要自責了。”
“這,這也太多了!”
周副營長眼睛一瞪,說什麼也不願收。
蘇晚不給他拒絕的機會,給李少傑遞了個眼色,兩人先行一步逃離周家。
追出門去的周副營長看着遠去的身影,無奈地嘆了口氣,再回屋裏,房間裏的秦雪妹也走了出來,眼眶微紅,目光閃躲,看着丈夫手裏的錢票,臉頰泛紅,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說說你!”
周副營長本還想說些什麼,想起蘇晚剛才的話,只能作罷,把錢票一擱,轉身離開了。
秦雪妹欲言又止,滿心自責,眼圈更加紅了。
周家姐弟倆面面相覷,加快速度吃飯,順帶把碗給洗了。
“媽,爸就是那個脾氣,你別放在心上。”
周勝男來到母親身旁輕聲安慰。
強忍淚意的秦雪妹眼淚忍不住滑落,趕忙別過臉去擦乾。
離開周家的蘇晚狠狠瞪了一眼李少傑。
嚇得他大氣不敢出,皮膚黝黑的他瘦弱不堪,五官卻精緻秀氣,即使破衣爛衫也掩蓋不住眉眼的風采。
誰能想到,這是原着後期的大佬,一心和賀景陽作為。
他與李招娣相依為命,小的時候一個地瓜分成兩半,那是李少傑最好的回憶,初中畢業被迫輟學,獨自離開家鄉打拼,功成名就時記憶裏的姐姐早已離世多年。
對李招娣下手的李雄鷹是讓他找人活活打死分屍丟水庫。
後期一心和賀景陽蘇明珠作對,綁架下黑手這樣的手段層出不窮,好幾次險些害死蘇明珠,可惜文化有限,公司偷稅漏稅讓賀景陽逮着,財產充公,加上對李雄鷹行兇數罪併罰,處以死刑。
“姐姐,對不起,是我禁不住佑惑。”
李少傑低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捏着衣角,想到什麼,眼裏有了光:“姐姐,你是不是有錢了?你說過,有錢就帶我過好日子。”
蘇晚冷笑,停下腳步注視着他:“那你對我說實話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