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稀客呀!”陳娘子站在酒樓門口,一張俏臉被寒風吹了一小會,就紅了一大半:
“當朝大將軍和顧家的掌事人光顧我這小地方,真是蓬蓽生輝啊!”
顧非晚將手爐扔給寧維舟,飛撲上去,捏着陳娘子的臉笑道:
“這嘴怎麼這麼厲害?快讓我看看是長了什麼樣的牙齒?看着像是要喫人似的!”
陳娘子掙脫開魔爪,撫着臉笑罵:
“從前你那端莊勁兒呢?怎麼如今這般潑辣?當着大將軍的面就這般粗魯,小心人家嫌棄你!”
寧維舟見火莫名燒到了自己,連忙辯解:
“非晚無論哪樣我都喜歡!我總怕自己做的不好,她要嫌棄我!”
“嘖嘖嘖!”陳娘子捂着嘴,一臉促狹:“這男人的嘴能信嗎?”
“你說呢?”酒樓裏轉出一個男人,錦衣玉冠,面容硬朗,長身鶴立,氣度不凡,
陳娘子身子一僵,撇了手裏的帕子扭身就朝裏走,
可男人橫跨一步擋住去路,低着頭湊過去,噙着笑問道:“柔柔還沒回答我呢,怎麼就要走?”
“起開!”陳娘子十萬分的嫌棄狀,推了男人一把就朝裏走,
男人被推得身姿一歪,陳娘子趁機閃進了酒樓,
“快進來吧,外面風大。”等陳娘子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男人才重新站穩,轉頭朝寧維舟和顧非晚打招呼。
“見過敦親王!”寧維舟抱拳行禮,顧非晚跟着行了一禮,
“唉,到了這裏,就沒有什麼親王不親王的,我也不喚你大將軍!”
敦親王甩了甩衣袖:“裏面的鍋子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你們了!”
三人一前一後上了樓,那間特意留出來的雅間內,熱氣蒸騰,噴香撲鼻。
“陳姐姐呢?”顧非晚沒見到陳娘子,不由得問道。
敦親王撫了撫額角,一臉苦笑:“我將人得罪了,想趁着你們來,她許會給我個面子,現下看來,她實在是不想見我!”
顧非晚抿嘴偷笑,敦親王和陳娘子是一對典型的冤家情侶,
兩人身份天差地別,年齡也差得有些多,可偏偏彼此看對了眼,這麼多年互相折磨,倒成了樂事。
像今日這樣的情景,每旬總要發生那麼一兩回,
好在敦親王願意哄,陳娘子也總給機會,兩人吵吵鬧鬧,感情卻不減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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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等下定會來的。”顧非晚一點不擔心,這兩人能互相蹉跎許多年,不會因爲拌兩句嘴就真鬧掰。
鍋子裏奶白的湯水翻滾,房間裏的香氣越加濃郁,
夥計端了一個巨大的托盤進來,托盤上數個碟子,擺着牛羊肉與各色鮮蔬,
“這些又是敦親王從外頭帶來的吧?”顧非晚綻開笑顏,拉着寧維舟坐下:
“今日你有口福了,往日裏酒樓的牛羊肉可沒有這股香味,還有這些時蔬,看着就鮮嫩,不像京城現下有的。”
敦親王跟着坐下:“既然是來賠罪的,當然要拿些誠意,可惜,不入柔柔的眼!”
“沒關係,我們替她喫!”顧非晚眨了眨眼,衝門外高聲說道:
“這麼好的肉,今日全便宜了我,某些人再不來喫,我可就不客氣了!”
喊了兩嗓子,門口毫無動靜,
按照以前的慣例,只要顧非晚這般激將上兩句,陳娘子就會風風火火的進來,逮着人臭罵一頓,
等撒了氣,再加上美食暖胃,一場情侶的吵鬧也就重歸於好。
可第一盤的肉都燙老了,門口還是不見人影!
顧非晚這才收了嬉笑,放下筷子:“敦親王,我這姐姐脾氣是不好,但不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
敦親王滿臉苦澀:“是我對不住她!”
顧非晚眉頭蹙起,這句話她可不愛聽!
“敦親王,陳姐姐是個豪爽之人,你有什麼難處,直說便是,含含糊糊的,更添誤會!”
寧維舟也不愛聽,男人就該爽直,對着深愛的人,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
“皇帝命我奉旨成婚。”
“什麼?”
敦親王話音剛落,顧非晚驚得跳起來!
偏偏敦親王不說則已,一說剎不住車,更驚悚的話從他嘴裏吐出來:
“人已經送來京城了,就住在鮮族驛館裏,皇帝的意思,既然他們有先帝的旨意,那就不能失了信用,等欽天監挑個好日子,就讓我娶人進門。”
敦親王一股腦說完,長舒一口氣:“我和婉柔十來年的情分,原以爲父皇駕崩,再沒人可以管我這事,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這大概就是命!”
說罷,他拿起酒壺,仰頭就灌!
雅間裏寂靜無聲,世間尊貴如皇子,也有力有不逮之事。
顧非晚心裏慌的很,她連忙站起朝外走:“維舟,我去找陳姐姐!”
“我同你去!”見顧非晚一臉慌張,寧維舟不放心,起身想跟着,
“不,你陪着敦親王,你們商量個法子!”顧非晚擺擺手,來不及多說,人已經出了門,
這座酒樓顧非晚和自己家一樣熟悉,她彎彎繞繞走了一盞茶的功夫,終於在一處水榭中找到了陳娘子。
“姐姐,這裏冷,我們回房好不好?”顧非晚攏了攏身上的披肩,一副被凍得瑟瑟發抖的樣子,可憐兮兮的求着:
“前些日子鎮國公府的喪禮上,我受了凍病了一場,現下還沒好全!”
陳娘子抹了一把臉,轉頭瞪着眼睛罵道:“病了還要出來?當我這裏是醫館不成?回頭讓人知道了,誰還敢來我酒樓喫飯?”
嘴上罵得狠,手上也沒停着,
她拽起顧非晚的胳膊,就朝自己院子走去:“寧維舟也不知道攔着你,一天天把你縱得上房揭瓦,我看還得讓孟泱治治你!”
顧非晚立馬求饒:“好姐姐,可千萬別讓咱們皇后娘娘知道,她多忙啊,咱不打擾她!”
陳娘子的手指戳在顧非晚額頭:“你是越來越潑皮了,我看再過兩日,連孟泱都治不住你了!”
“哪裏,哪裏!我一向是最敬重皇后娘娘的,姐姐可別告歪狀!”
一個罵,一個求,路程就走得特別快,等進了陳娘子房中,顧非晚才發覺自己已然是一身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