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婚姻裂痕
她曾經不敢面對畫紙,那上面的每一道痕跡,都可能勾起她舊日的碎片。
可現在,她發現,只要落筆時心是靜的,那些記憶就不再是刀,而是曾經的一段風景。
她把畫筆放下,低頭吹去紙角的粉末,才擡起頭對唐浩傑說:“這張……可能要交展了!”
“嗯!”他輕輕應了聲:“你做得很好!”
“其實我還是會有點不安!”
“怕什麼?”
“怕……走出來以後,又被拉回去!”
她沒說清楚是什麼,但他聽懂了。
他沒問是誰。
他也不會問。
他只是說:“你走得很穩,沒有人能再把你拉回去了!”
她看着他,眼神在夜色下有點溼。
那不是動.情,是被理解的疲憊。
唐浩傑起身,去廚房替她倒水。
她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
她知道他在等她。
她也知道自己給不了答案。
可他沒有逼她。
他像一棵樹,站在她身後,不開花,也不遮光,只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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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需要的時候,他伸手。
她不需要,他就安靜。
這種陪伴,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讓人心軟。
但她也知道,她還在收拾自己。
不是每一段傷,都能被時間撫平。
有些傷,是縫合好了,表皮不痛,裏面卻還在淌血。
她不會把血滴到任何人身上。
包括唐浩傑。
這就是她如今的清醒。
幾日後。
京北,清晨六點。
顧承硯醒得很早,打開臥室窗戶,城市還在沉睡,只有遠處的工地傳來隱約的撞擊聲。
他穿着睡袍站在陽臺上,點燃了一支菸。
他想起以前他們一起住在郊區那棟小別墅的時候,江雲熙總愛早起做早餐,偶爾也會偷懶賴牀,然後被他叫醒。
他每次嘴上埋怨:“你又想讓我餓着肚子去開會?”
她會拉着他袖子,鼻音綿軟:“那你學着自己煮啊!”
他說:“我養你是幹嘛的?”
她就笑,笑得特別軟:“養我撒嬌的!”
他那時覺得她有點黏人。
現在回頭看,那是他人生裏最安穩的片段。
只是他當時不懂。
也沒在意。
他回身走進臥室,夏知薇還在熟睡,側臉精緻,睡姿溫柔。
他看了她一眼,卻沒有任何波動。
他甚至開始恍惚,這段關係是怎麼開始的。
是從她的一次“傾訴”開始,還是從他那段婚姻中早就開始腐爛的空白縫隙中,自然裂開的?
他不願細想。
因爲想得越多,他越知道,自己根本沒做好失去江雲熙的準備。
可惜,她早就不再回頭。
窗外,天邊露出微光。
江雲熙站在陽臺上,呼出一口白氣。
她手裏拿着畫展的請柬,名字用金色燙字印在最下方—“江雲熙”。
她將請柬收進信封。
她知道,她不再是那個必須依附任何人、被誰定義的江太太。
她只是江雲熙,自己的人生自己主導。
但她也知道,成長的代價,就是再也無法天真。
而顧承硯—那個讓她曾經用盡全部力氣去愛的人,已經是她畫紙之外的過去。
舊金山的初春總是帶着點潮意,天空灰白,不下雨,卻永遠像是壓着層水霧。
江雲熙提着畫筒走過一排老槐樹,在街角的畫室門前停下。
門鎖着,玻璃窗後貼着一張孩子們的畫,歪歪扭扭地畫着彩虹和太陽,小小的簽名寫着:“ToMissJ.iang”。
她愣了一下,站在那裏沒動。
明明是自己教的孩子,卻總在這些細碎的瞬間,被反過來治癒。
唐浩傑趕到的時候,正看到她站在門口,眼神柔.軟得不像話。
他沒說話,只是從後面走近,替她撐.開傘。
“今天沒課,我送你去展廳?”
“嗯!”她點頭,聲音輕:“謝謝你!”
車窗外的街景緩緩後退,江雲熙坐在副駕,指尖捏着那份畫展流程表。
唐浩傑把車開的穩,沒有多話,只是偶爾看她的側臉,眼神沉靜。
他知道她最近夢多,晚上睡得不安穩,白天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努力。
彷彿只有填滿每一分鐘的節奏,她才能把那些陰影關在心底的某個角落。
“你畫那張《空岸》,是不是用了以前的素描稿?”他忽然開口。
她愣了下,點頭:“你還記得?”
“你那年在舊宅畫廊裏畫的。
我記得,那時候你說,想畫一個‘沒有人會離開’的世界!”
江雲熙沒有說話,車廂裏安靜了幾秒。
“可惜!”她輕聲道:“世界從來就不是那樣的!”
唐浩傑沒應,只是握緊了方向盤。
到了展廳門口,他替她拉開車門,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後臺。
工作人員看到她來,立刻上前接待,笑着喊:“江老師,布展已經好了,要不要再確認一遍?”
她點頭,走過去,站在那排整齊的畫框前,一張張地看過去。
直到看到那幅《空岸》。
那是一片灰藍色調的畫面,岸邊有一排空椅子,背後是模糊的山影和倒影,兩只白色的鞋子放在最近的一把椅子邊,像是剛剛有人坐過,卻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沒有任何人物。
但整幅畫,看的人心裏空得發疼。
她站在畫前很久,直到工作人員走遠,唐浩傑才站到她身側,低聲道:“你畫的,其實不只是那個人離開了!”
她垂眸,鼻尖微紅。
“是啊!”她啞聲說:“是我自己也沒回來!”
畫展正式開始的時候,賓客陸續到場。
唐浩傑沒走,就在她身側陪着,幫她招呼前來的人。
她被拉着去合影,被記者採訪,一整天都在應酬與閃光燈中穿梭。
直到傍晚展會結束,她換了雙平底鞋,靠在後臺的長椅上,終於鬆了口氣。
唐浩傑替她遞水,看着她的眼神帶着一點不易察覺的心疼:“要不,別接那麼多展了。
你現在已經不需要再證明什麼!”
她握着水瓶,沉默了會兒才說:“可我怕停下來……又會掉進去!”
他沒再勸,只是輕輕道:“那我就一直在岸邊等你,不讓你再沉下去!”
江雲熙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望着他,眼神裏浮起一層淺淺的光。
與此同時,京北的夜下着細雪,窗外的路燈投下一圈一圈的橙黃光暈,落在顧承硯的西裝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