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良不敢相信地看着革委會的人,他剛剛聽到了什麼?
大半個臨州都是陳懷錚外公家的?這怎麼可能呢。
他沒想到他跟陳懷錚之間的差距這麼大。
革委會的人見李國良的表情變來變去,覺得有趣極了。
不瞭解敵人也敢貿然出手,不是無知就是蠢。
他繼續戳着李國良的心窩子道:“最後一個罪名是以權謀私吧?”
李國良點頭,“他利用自己職務給家裏人安排工作。”
“你家裏肯定沒有人當官,也沒有當官的親戚,認知也有限。”
李國良臉色難看,他是高中畢業,非常幸運能從農村到城裏,喫上商品糧,他是他們村最有出息的人,“我們家就算沒人當官又如何,你們不要狗眼看人低。”
“哈哈哈哈,他說咱們狗眼看人低。”
“打個比喻,你要是成爲了廠長,你會想辦法給自己家裏人解決就業問題嗎?雖然這種事情大家不會做得這麼明顯,但大部分人都會這麼做,這麼說你能理解了嗎?”
李國良想到自己成爲廠長,在腦海中想了想那個風光的畫面,內心不知爲何,他忽然覺得自己本該那麼地風光纔對,而不是被狼狽地關着。
他忽然回過神來,“你還敢說你們跟陳懷錚沒有關係,他給自己妻子安排工作不就是以權謀私了嗎?”
李國良像是發現了什麼把柄一樣,十分地激動。
陳懷錚就是以權謀私了!!
革委會的人此時都覺得李國良有點可憐了,他們都這麼好心地給他解釋了,他還是聽不明白。
就算陳懷錚給自己妻子安排了工作,這又能怎麼樣呢?
“等等,你剛剛說陳廠長給自己妻子安排工作?”
革委會的人面面相覷,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懷疑自己的耳朵有問題。
陳懷錚的妻子,寧昭?那個女人本身就是一個人物。
資料是在前段時間才送到他們手中的,一般只有需要特別關注的人物纔有資料出現在他們的手中。
雖然他們是無關緊要的人物,但他們背後的人害怕他們闖禍,特意把資料給他們。
臨州這一年來,他們就收到兩份新的資料,一份是陳懷錚的,一份是寧昭的,巧的是,這兩人還是一對夫妻。
如果寧昭是作爲陳懷錚妻子的身份,他們自然也是不能惹的,但遠遠沒有單獨一份的資料那麼重視。
李國良有力地點頭,“對的,就是他的妻子,一天只用上兩天班就可以拿工資。”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她還需要在別的地方上班呢?”
“寧昭同志同時擔任七個廠的翻譯,都是這幾個廠求着她去當翻譯的,你現在還覺得是陳懷錚給寧昭安排的工作嗎?”
“就是,她沒有真本事的話,怎麼可能能在七個廠同時擔任翻譯呢?用你的腦子想想。”
李國良怔住了,一會兒後,“不可能,一定是你們騙我的,寧昭一個沒有讀過書的人怎麼可能在七個廠擔任翻譯呢,你們是在胡說八道,我不信。”
“愛信不信,兄弟們樂子看完了,咱們走吧。”
“嘖,人家自學,精通多門外語不行嗎?”
“走走走,跟蠢貨說什麼話,一會被傳染了就不好了。”
革委會的幾人走了出去。
李國良看着突然暗了下來的牢房,像是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人跟沒有了魂魄似的。
寧昭精通多門語言?!
這肯定都是假的,他不信,他不信!!
在李國良還沒有緩過來的時候,他又被拉了出去。
看着外面的亮光,他以爲這些人是放自己出去的,直到一羣人都圍了上來。
他才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大喊道:“你們要幹什麼?你們放開我!”
革委會的人冷冷一笑,“壞分子當然是要接受羣衆的批判,你這個壞分子難不成還想逃避不成?”
李國良被粗暴地堵住了嘴,不管他如何掙扎都沒有用,他直接被生拉硬扯,扯了出去。
李國良臉上忽然涌現出一抹絕望,他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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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被遊街,他不敢想廠裏還有家屬院裏的那些人會怎麼看他。
可惜他被堵住了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革委會的人拉着李國良往外走。
機械廠家屬院。
“劉大娘,你兒子是壞分子,得接受羣衆的批判了。”
“李大寶跟李招娣有一個壞分子的爹,咱們快跑,不能跟他們玩。”
劉大娘帶着自己的乖孫子在樹下乘涼,聽到鄰居話,惡狠狠道:“你在亂說什麼,我家國良好好地在廠裏上班,怎麼可能是壞分子?小心我撕爛你的嘴巴。”
“革委會的人押着李國良都快到淮二馬路了,你不信就出去看看唄。”
劉大娘頓時有點慌,拉着孫子就往家裏走去。
她要找老頭子,兒子就一個晚上沒有回家,怎麼就成壞分子了呢?
她不禁後悔昨晚讓兒子摔門離去了。
李大寶一路上都被扯着走的,奶奶那麼慌幹什麼?“奶奶,我的耳朵痛!!”
劉大娘像是沒聽到李大寶的話一樣,答非所問:“我們回去找爺爺。”
李招娣看到奶奶只記得牽着李大寶,卻不管自己,沉默地低着頭,慢慢往家裏挪去。
爸爸是壞分子,她就是壞分子的女兒,可她不想成爲壞分子的女兒,李招娣看着奶奶的背影,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念頭。
要是爺爺奶奶也被抓起來就好了,這樣她應該就不用捱打了吧。
劉大娘心慌慌地回到家,“老頭子,不好了,兒子被抓起來了。”
李大爺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不可能!”
劉大娘把剛剛聽到的話重複了一遍。
李大爺顧不上穿鞋,“走,我們去看看。”
兒子不是沒有犯錯,被放出來了嗎?
爲什麼又被抓了起來。
當他們趕到淮二馬路,看着被一羣凶神惡煞的人押着的兒子,臉色頓時變得慘白起來。
完了完了,他們的兒子真的被抓了。
李大爺慌忙說道:“咱們家還剩多少錢,通通拿出來,咱們去走關係,送錢,讓他們放了咱們的兒子。”
劉大娘看着自己的兒子,腦子一團亂,“錢,對,拿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