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寺?”嚴錚一愣,對這個地方竟無任何印象。
“少師大人是說,那羣亂黨藏在白馬寺裏?”嚴錚追問道。心裏卻打了個轉,對方如何知道的?
裴執眼神閃爍,神情卻沒有半點變化:“猜測而已,究竟在不在,還要去探一探才清楚。”
嚴錚也未深究下去。
這位裴少師雖看着年輕,行事卻十分老練,全然不像京城裏那些走雞鬥狗的世家公子,或是初入官場一眼望到底的官員。
這麼一個橫空出世的傢伙,不但得了太子青睞,還入了聖上的法眼,如今又在內閣做事,這本事可比他高多了。
人家自有他獲取消息的門路,他管那麼多幹什麼?
這念頭一落地,嚴錚便不再琢磨了,隨即又遲疑道:“可三殿下在亂黨手裏,若是打草驚蛇,三殿下的情況豈不是更加危險?那些亂黨可並非善類……”
他們已經查清,那些人就是十多年前從獄中出逃的犯人,後來才被聖天教吸納。
與普通教衆不同,他們身上都揹着人命官司,狠起來別說別人的命,自己的命都能不在乎!
嚴錚方纔也是太惱火了,才衝動說了那番話,眼下三皇子在亂黨手中,他們不得不顧忌三皇子的安危。
裴執也是想到了翟吉,心境卻跟嚴錚全然不同。
翟吉這個蠢貨,竟會落入謝延手裏,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種蠢人活着還有什麼必要?
這世上,蠢人就該死。
本想借此機會抹除謝延,卻出了翟吉這麼個變數,裴執的心情一落千丈。
“白馬寺不必去了。”裴執說道。
嚴錚眼珠子轉了轉,虛心請教道:“少師大人有何妙計?”
裴執平靜道:“按他們說的做,放他們走,三皇子自會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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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錚:“可是……”
裴執道:“他們的目的是離開京城,不是殺皇子,你若想着在城門搞埋伏,反而會害了三皇子。”
謝延不會想真的殺了翟吉的,畢竟殺死一名皇子,朝廷必會震怒,引來的麻煩會更大,委實沒有必要。
嚴錚聞言渾身一震。
這裴少師究竟是何許人也,他怎麼看出他在想什麼?
嚴錚方纔的確想過:先假裝配合亂黨,實則在城門口設伏,引發動亂,趁機救出三皇子,再將那羣亂黨一舉殲滅!
如此一來,便能彌補弄丟皇子的過錯,免受責罰。
誰知,竟被裴執一眼看穿了!嚴錚背後爬上了層層寒意。
“那……就這麼放他們走嗎?”嚴錚還是不甘心。
裴執道:“等平安接回了三皇子,再派兵追捕也不遲。”
話是這麼說,裴執卻知道一旦放謝延離京,憑這些人是很難再抓到他了。
嚴錚咬了咬牙:“謝少師指點。”
嚴錚走後,謝臨還在原地躊躇不定,似乎有話要說。
裴執睨了他一眼:“有話就直說。”
謝臨深吸一口氣:“我能不能也跟着去?”
裴執眉梢微挑,目光帶着審視:“你去做什麼?”
“自、自然是將他抓回來了!”
謝臨對上他的眼睛,莫名有種被看穿的感覺,眼裏不由閃過一絲心虛。
他慌忙別過臉,故作鎮定道:“不是你說的嗎?我若能做到大義滅親,才能最大程度保全侯府。正好藉着這個機會,我去將他擒回,帶到聖上面前,也好代表謝家與他徹底劃清界限。”
裴執看了他半晌,終究沒說什麼,淡淡道:“你既有心贖罪,那就去吧。”
謝臨生怕慢了一步,拔腿就走,全然沒留心裴執方纔說的“贖罪”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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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世事難料,變故發生得太快。
謝延抱着母親的牌位從侯府出來時,街邊盡頭慌忙跑來三個人影,一個滿身是血的漢子抱着大寶,身後竟然還跟着臉色慘白、彷彿失了魂的三皇子。
謝延眼皮狠狠一跳,侯府門前的其他人也個個變了臉色。
聽風急忙道:“怎麼回事?其他人呢?!”
那壯漢到了謝延面前,撲通倒地。
“死了!都死了!”壯漢雙目赤紅,喘着粗氣道,“來了一羣官兵,直接闖了進寺廟,見人就殺!”
大寶眼睛紅紅的,在偷偷抹淚。
“怎麼會這樣……”聽風一驚,指了指翟吉:“他不是也在那裏嗎?有他在,那些人還敢動手?”
壯漢憤恨地捶了下地面:“那羣人根本不管不顧!一說他們的皇子也在,殺得更兇了,要不是先生早有準備,提前備了火油,我們放火燒了寺廟突圍……恐怕這會兒沒一個能活着出來!”
翟吉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一閉眼就是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還有官兵揮刀追殺他的畫面。
誰能想到,他以爲的救兵,竟是來殺他的,而劫持他的兇徒,反倒在保護他……
想到那些官兵,翟吉哪裏還不明白,分明是有人想趁亂取他性命!是太子?或是皇后一黨?甚至可能兩者都有份!
果然,謝延下一秒便開口道:“這是有人想一箭雙鵰。”
等天一亮,全京城都會知道永寧侯府出了反賊,還挾持了皇子,在官府前去救援時,反賊惱羞成怒將皇子殺害。屆時聖上龍顏大怒,永寧侯府必遭滅頂之災!
這樣一來,既能除掉三皇子,又能扳倒謝氏一族,真是一箭雙鵰的好算計!
聽風臉色凝重:“眼下那些人肯定在四處搜查,城門也多半戒嚴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所有人的目光紛紛看向了謝延。
謝延長身玉立,懷中母親的牌位被一塊素淨的白布妥帖裹着,素來溫潤的眉眼間,添了幾分疏離的寡淡。
這時,謝延身後響起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
“先到府裏避一避吧。”
謝延應聲回頭,於是對上了永寧侯沉痛的目光。
立即有人反對:“先生,不能去!誰知道他會不會趁機報官?!”
不等謝延有所反應,翟吉已經拔腿先一步進去了,反正他跟他們本就不是一路的。
永寧侯急忙辯解道:“諸位放心,我絕無報官之意,也絕不會有任何人知曉你們來過!”
剛走出幾步的翟吉猛地回頭,低喝一聲:“永寧侯!”
謝永年看向他。
只見三皇子怒髮衝冠,厲聲道:“你瘋了不成?他們可是亂黨!叛賊!你不趕緊派人拿下他們就罷了,竟還打算包庇?!謝家滿門的性命,你都要棄之不顧嗎?還是說,你也有不臣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