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在試探雲九重。
他好歹是王爺,雲九重怎麼着也得給他幾分薄面。
再加上他特意提到她的師兄,點明瞭這是他單獨給她的殊榮。
方士仗着自己的那點本事,骨子裏都是傲的,被人這麼一擡,更不會駁了面子。
雲九重喝了這杯茶,也代表了信陵王佔據了主動權。
雲九重依舊面色平靜,不顯波瀾,再次把盛着茶水的杯子放到茶托中。
“換了。”
信陵王面色一僵,這姑娘居然還是個軟硬不喫的主。
好!
好!
真是越看越合他心意了,他就喜歡有傲氣的!
丫鬟有些手足無措地偷偷看了眼信陵王。
見信陵王擡了擡手指,這纔敢撤下茶水。
“王爺不必試探我,我這人幫人辦事看眼緣。
我不喜歡的,無論是打斷我的腿,還是捧着金山銀山到我面前,我也不會看一眼。
我喜歡的,只要他說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我在所不辭。”
信陵王突然有些不自信了。
這種說看眼緣的,實則最爲挑剔,比龔敬那種有明確要求的更難對付。
他就是對她死纏爛打,她說不幫就是不幫。
信陵王也攤牌了。
“那姑娘看,我合不合你眼緣?”
“老實說,我對王爺無感。”
“……”哦,那就是沒機會了。
信陵王在心裏默默盤算。
可惜了,還是儘快把龔敬送走,這姑娘就打殘了毒啞摳瞎扔給姜銜雲算了。
“不過,王爺所圖之事,我很是感興趣。”
雲九重這話轉得猝不及防。
信陵王剛纔只是想要拉攏她,並沒有談及任何事。
她突然來這一出,雖然沒有點名,但信陵王隱隱覺得她說的就是他現在正在圖謀的事,心也不由自主加速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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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姑娘說的是哪件事?”
雲九重平靜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變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這個好看的笑裏透着一股邪氣,叫人本能地察覺到危險,可仍是移不開目光。
“當然是謀反。”
信陵王頭皮都炸了。
他在益州兢兢業業守了這麼多年,就連皇上都沒有懷疑過他。
他連忙反駁:“雲姑娘,這話可不興胡說!”
雲九重嘴角的冷笑越發邪魅。
“怎麼?王爺想要招募我,卻是連真實目的都不敢透露嗎?”
她眸光中光芒寸寸暗去,眼中隱隱有怒火翻涌。
“不瞞你說,剛開始我爲皇上兢兢業業做事,相信他是個明君,可惜卻是個沒擔當的。
他若是爲我澄清,我現在怎會是一個通緝犯?
錦華公主更不用說了,手中有兵不會用,畏畏縮縮不成事。
姜家人,都是一羣扶不上牆的爛泥。”
她話鋒一轉,目光直直落在信陵王身上。
“王爺隱忍多年,這倒也算是優點,可惜了,若王爺想要謀反,還差點契機和運氣。”
信陵王心中一涼。
雲九重剛進王府不足一天,竟然就知道這些事。
這不可能是她之前就查到的,只可能是她自己算出來的。
他們的這些方士,想要算什麼,法子多的是,還偏偏算得又準,讓人防不勝防。
即便從他們嘴裏說出多不可能的事,即便沒發生,後面都會發生。
他現在確實是在籌謀此事,而且籌謀了多年。
“還請姑娘指點一二。”
“我的茶還沒上。”
剛剛守在外面的護衛聽到裏面的談話,已經把送茶的丫鬟打發走,所以這茶才遲遲沒來。
信陵王不得不讓人把茶端上來。
這次泡的是龍井茶。
雲九重沒有再挑,喝了一口。
見雲九重還是冷着一張臉,信陵王道。
“這是清明前的龍井,也稱明前茶,姑娘覺得如何?”
“一般般吧,我不怎麼懂茶,就是不喜歡白茶裏飄着的白毛,喝着膈應。”
“……”白瞎了這麼好的茶。
信陵王整張臉像是便祕了一樣,盯着桌上的茶水,一言難盡。
喝了茶的雲九重這才繼續道。
“差點契機,皇室大亂,王爺纔有機會,無論是英雄造時勢,還是時勢造英雄,二者不可或缺。
差點運氣,東華國兵力,王爺佔兩成,皇室手中佔四成,其他分佈在各個邊疆將領手中。
若是王爺手中的兵力再多些,運氣就有了。”
信陵王的心臟忍不住加速跳動。
多年前那位前輩指點他們祝家的事,彷彿在這一刻重新上演。
“王爺可有想過,向別處借兵?”
信陵王的心跳地更快,彷彿要撞出他的胸膛飛出。
“別處?”
“西羌。”雲九重說完這兩個字,也不管信陵王的反應,仰頭喝完杯中茶水。
信陵王眼底眸光暗了半寸,看向雲九重的視線暗藏殺機。
“勾結外族……可是誅九族的死罪。”
雲九重全然沒有注意到信陵王眼中的殺意。
不如說她注意到了,但她完全不在乎。
“王爺不妨看開點,敗了纔是誅九族的大罪,勝了,那就是聯手外盟清洗內部。
一來內部權利得到統一,全部掌握在王爺手中,二來與西羌聯盟,減少戰亂,增加兩國的貿易往來。
這都是可記入史書的大好事。”
雲九重起身一揮衣袖,整理儀表,對信陵王行了一禮。
“我現在就是個通緝犯,剛纔的話,王爺可以當做沒聽過。
至於王爺要如何處理我與宴寧世子的事,我也全憑王爺發落。
王爺在我這耽誤的時間不短了,該回去了。”
信陵王:“……”
這是他的府邸。
他在益州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被人在自家府中下逐客令。
不過他並不惱怒,心中反倒怡然暢快。
他也沒有立即給雲九重答案,依言起身離開。
他果然沒看錯,這個雲九重不簡單。
有個性,有魄力,最重要的是,有膽識。
連勾結外族這種令人髮指的恥辱之事,也能被她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有一點她確實說得不錯,史書向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
這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一路來到祝呈羅的院子。
祝呈羅剛剛梳洗完,正在屋內用早膳。
看到信陵王來,有些意外。
信陵王幾乎從未再這個時間段來她的院子,即便是早上有事,都是讓人來傳話。
“爹爹,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
信陵王的目光在桌上的膳食上掃了一眼,又命人添了一副碗筷。
“咱們父女也許久沒有一起喫頓早膳了。”
雲九重那邊喫早膳的時間太早,他沒趕上,就在這補兩口了。
祝呈羅覺得今日的信陵王有些反常。
“爹爹可是有事要說?”
“……”這麼明顯嗎?
信陵王瞥了眼祝呈羅,吸溜了一口稀飯,纔不緊不慢問道。
“昨晚席間,你與世子對視的頻率頗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