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喜歡個人嘛,有什麼不敢說的,況且我們都認識多少年了,你連我都不敢說?”
喬知念卻看向窗外,有些事沒經歷過,是永遠無法感同身受的。
她搖搖頭,語氣落寞,說:“你不明白。”
“到底怎麼了?”
“你還記得我十歲那年,被我爸帶回來時候的模樣嗎?”
“記得啊!”
她那時候小小的一只,面色蠟黃,明顯就是營養不良,養了近一年,臉上纔有了嬰兒肥。
喬知念思緒回到十二年前,訴說着向晚從來都不知道的事情。
“你肯定不知道我是在哪裏被我爸帶回來的。”她陷入回憶,說:“是在孤兒院,我記得那天是下午,我剛從阿姨那裏討得一杯牛奶,還沒來得及喝就被別的小夥伴搶走了,我正哭着呢!園長媽媽就來了,那時候是我第一次見到我爸。”
那是個陽光明妹的下午,園長媽媽對她說有人來領養她了,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喬庭。
喬庭明顯是個嚴肅的男人,他蹲下來對着小小的喬知念,哦不,她那時候還沒有名字。
按孤兒院小朋友的收留順序,她是第十七個被收留的小朋友,她那時候叫十七。
喬庭露出了個笑容,那時候的十七卻覺得那笑容滑稽又嚇人。
“十七,我今天來不是領養你,而是帶你回家,從今天起,你就叫喬知念。”
就這樣,喬知念被帶回了喬家。
來到喬家的第一天,面對富麗堂皇的大別墅,數不清的傭人,喬知念露出膽怯。
她晚上偷偷跑出去了,準確來說,是逃跑。
還沒等逃出去,她就迷路了。
喬家當時住的地方是個環山別墅區,岔路口也多,天一黑下來,到處都是黑的,來往的路上一輛車都沒有。
她當時才十歲,空蕩蕩的半山腰,就她一個人,自然會害怕,怕起來就哭。
也不記得哭了多久,終於遇到了第一輛車,一開始汽車躍過了她,但很快又退了回來。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霍彥禮,他就坐在黑色的昂貴轎車裏,車窗半降,她瞧見他完美的側顏,他眸色淡淡地掃視過來,然後他對着司機說了什麼,然後司機就下車過來問她發生什麼事了。
她那時候也不知怎麼的,就老實交代了,她說自己是喬庭的女兒,她出來時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
司機彙報給霍彥禮之後,她記得霍彥禮又掃過來一眼,而後就讓她上車了。
她那時哭得正厲害,即使坐在軟軟的車後座裏,她依然哭得一抽一抽地,鼻涕眼淚一塌糊塗,狼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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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許是見不得人哭,遞了條手帕給她。
那手帕白淨得一丁點灰塵沾上都能瞧得清清楚楚,她剛伸出手,瞧見自己蠟黃的手指,發黑的指甲縫,她縮回了手。
隨即整個身子都縮在汽車角落裏,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團髒東西,是她破壞了這一隅的華貴,她連頭都不敢擡了。
霍彥禮便是那時,抓起了她的手,將帕子塞到她的掌心,還對她笑了笑,讓她擦擦臉。
他竟一點都不嫌棄,小小的喬知念覺得很神奇,便大着膽子去瞧他。
他當時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白到在夜色中都發起了光,黑色西裝褲很整潔,處處都透着乾淨。
她偷偷去看他的那雙手,指甲剪得乾乾淨淨,手指修長,指節是淡粉色的。
那時候她只有一個想法,乾淨又好看的一雙手,爲什麼一個男生的手可以生得那樣好看,而她的…
小喬知念又縮回了手指,便是這時,他遞過來了一顆糖。
車子在喬家門前停下來的時候,他還囑咐她沒事別亂跑,出門最好帶司機。
他是爲數不多的對她好的陌生人,一個不嫌棄她的美好少年。
便是那時起,小喬知念藏起了第一個有關於情愫的祕密。
由自己說出藏匿多年的身世祕密,喬知念竟覺得輕鬆多了,就像卸下枷鎖,脫去華麗的外表,將最真實的自己揭露出來,她一點都不覺難堪,也不自卑了。
至於她爲什麼不敢將喜歡霍彥禮的事情說與她聽……暗戀的時間久了便難以說出口。
向晚的心情複雜,她甚至覺得喬知念在說假話,想說別開玩笑,但喬知念臉上的神情,是一種誠懇的真實。
怪不得她初初之時,經常一個人待着,膽子也小,說句話都不敢,原來她是在膽怯,周圍對那時的她來說太過美好,她害怕夢境的驚醒,也自卑於身份差距。
可喬庭當年明明當衆宣佈喬知念就是他的親生女兒,更是直接宣佈了喬知念繼承人的身份。
向晚不認爲喬知念就真的只是孤兒,如果她真的與喬家沒血緣關係,喬庭怎麼可能會將喬氏交給喬知念,這不就等於白白送人,況且喬庭對喬知念這個女兒也是真心疼愛的。
向晚還是認爲喬知念想多了,坐到她身邊,跟以前一樣搭肩勾背,語氣也跟從前一樣從容。
“喬小念,你會不會想多了,就算是從孤兒院帶回來的又怎樣,萬一你媽是帶球跑,喬叔剛好十年後才找着你呢?這也是有可能的。”
帶球跑三字一出,帶走了喬知唸的低落,她無語地看着向晚,覺得她是劇本看多了,這麼無聊的劇情都能想出來。
向晚讀懂她的眼神,開始分析,到最後見喬知念非常執着自己不是親生的,她乾脆問她有做過DNA沒有。
喬知念沉默,她當然沒做,一但確定之後,她便無法心安理得。
向晚覺得喬知念想得複雜了,親生的還是領養的又怎樣,喜歡便喜歡了,管那麼多幹嘛。
於是,她安慰道:“小念,就算你真的不是喬叔親生的又怎麼樣,人人都有追求愛情的權利,你考慮得太多了。”
喬知念說她不懂,她是真正含金湯匙出生的向家小公主,是真正的富貴命,很難理解她這種半道中頭獎的心情。
“十歲之前,我學會一個道理,天上不會掉餡餅,十歲之後,我不敢再奢求第二塊餡餅。”
喬氏繼承人的身份已經是恩賜了,她怎麼還敢奢求霍彥禮。
“是什麼驅使你變勇敢的?”
勇敢於將暗戀說出口,勇敢於跑到南城追求霍彥禮。
“是…”喬知念將手伸出窗外,感受着微風吹過的虛無,她的臉上揚着一抹笑,“…我的癡心妄想。”
向晚不贊同她的話,回想起方纔在店裏的情形,霍彥禮的目光與其說是不滿喬知唸的出現,向晚更覺得那是一種頭疼的表情。
每次她惹了顧允深,或者是給他闖禍,顧允深就會一臉的頭疼,與方纔霍彥禮看喬知唸的感覺差不多。
所謂旁觀者清,向晚不認爲喬知念是在癡心妄想。
不過她跟霍彥禮接觸得少,也不瞭解兩人其中的糾纏,她怕給了喬知念希望,最後跟預想的不一樣。
但喬知念現下如此妄自菲薄,她不忍心見她這樣,斟酌一番過後。
她纔開口,“念念,你有沒有想過,霍彥禮對你或許也不是全然沒感覺的,如果我猜得沒錯,他剛纔是不是找你了?”
喬知念聽了向晚的話,沒有太多波動,她反問了聲是嗎?
她沒回向晚的後半段話,而是繼續看着窗外,神情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