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程子玥聲音不大，似是隨口一問，“這是什麼？”
小何擡起頭來，正要說話，門口傳來腳步聲。
祁珩握着報告單，面色不太好看。
明知住院是祁老太的安排，不得不走這個過場，可這醫院開的住院日期也太長了。
若不是老太太……
“阿珩。”程子玥偏過頭來，“我渴了。”
祁珩倒了杯水，遞給她。
小何見狀，識趣地退了出去。
“還有哪兒不舒服？”男人淡淡開口。
室內一片靜謐，程子玥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抹眸光：“我沒事了，你還有事吧？”
“沒有。”
“……我聽見你手機一直在響。”
事實上，剛剛在車上時，祁珩就在不停地接電話。
“沒事。”祁珩截下她的話頭，當着她的面，按下了關機鍵。
程子玥在心底嘆口氣，該來的還是要來，躲是躲不掉的。
“我想問你幾個問題。”祁珩目光迥然，“希望你能如實回答。”
平日裏，祁珩說話就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一旦正經起來，更是壓倒性的氣場。
至少程子玥覺得通體生寒，汗毛都快立起來了。
“第一件。”祁珩說，“你的失憶治好了嗎？”
話音剛落，氣氛徒然緊張起來。
程子玥抖了抖眉毛，眼睛有些癢，輕輕眨了一下。
男人將她的小表情收入眼中，也不着急，悠悠地喝了口水。
程子玥張口：“治好了。”
祁珩沒什麼表情，像是在他意料之中。
風吹起窗簾，發出細微的“秫秫”聲。
“第二件。”男人擡眼，手指緊握成拳，“爲什麼肯嫁給我？”
出乎意料的是，程子玥答得很快。
“不是說好了嗎？”程子玥撐着下巴，纖長的手指微點臉頰，“一個月以後，和程家大小姐舉辦婚禮，我不嫁給你，難道你要娶那個程萌？”
祁珩定定看着她，睫毛輕掃，淡褐色的眼珠一動不動地落在她臉上。
程子玥不甘示弱地回視，卻見男人勾了勾手指。
她湊上去，被一把拉入懷中。
“你不想我娶她？”祁珩的音色低沉，輕輕地搔刮耳膜，勾人得緊。
“不想。”程子玥倚在他懷裏，懶懶道。
誰都可以，唯獨程萌不行。
程家的那些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程子玥的眸色幽深，被祁珩一個吻封住接下來的話。
一場久違的魚水之歡，香汗淋漓。
程子玥整個人趴在牀上，任由男人替她擦拭身子，動作輕柔。
擦到一半時，祁珩接了個電話，雖然語氣和神態都沒什麼變化，程子玥卻感覺到氣氛變了。
“去吧。”程子玥說。
祁珩看她半晌，在她額上印下淺淺一吻：“等我，我很快回來。”
程子玥目送他出門，門在眼前慢慢合上，淺灰色的衣角消失於房門外，每一幀都成了畫。
程子玥看着那副畫在眼前湮滅，定格，成爲最後的記憶。
自從離開醫院之後，祁珩回到公司裏，總覺得心神不寧。
冷秋雲捧了幾個文件夾放在他桌上，在一旁等待批閱。
祁珩很快埋首投入工作中，天色一點一點變暗，案頭和電腦裏卻堆積着籤不完的合同。
一晃眼到了晚上，祁珩原本打算去趟醫院，但時間已晚，轉身調頭回了別墅。
翌日，醫院打來電話。
“什麼？！”祁珩握着手機的手青筋微微凸起，“失蹤？”
“是……”小何的聲音裏透露出一股強烈的不安。
“昨天下午打了針，程小姐精神不濟，就提前睡下了，還特意叫我不要去打擾。我今天早上掀開被子一看，她人……人已經不見了。”
祁珩閉上眼，平息胸腔裏的憤怒：“調監控錄像，查查她什麼時候離開的。”
掛斷電話，胸前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祁大在一旁垂着眼，聽候指示。
“推掉今天的全部會面。”祁珩說，“我要親自去找人。”
“是！”
天色已近明亮，程子玥藉着熹微的晨光審視自己的手，上面已佈滿了無數道小裂口，汩汩地往外冒着鮮紅色的血。
擡眼一看，上山之路漫漫，不比來時的路短。
“這人選路也不懂得選個平坦點的。”程子玥心中腹誹，“綁架犯都比她會挑！”
不過，她大概也算是綁架犯。
程子玥放下幾乎與她半個人差不多大的登山包，摸出一瓶水，順便打開手機短信。
是一條彩信，長串內容夾雜着兩張照片。
一張是兒時的男孩女孩，相對而笑，坐在一堆沙邊上，雖然衣衫襤褸，但笑容燦爛。
第二張是一個男孩，已經長大了些，整個人罩在一件黑色的t恤下，整個人顯得瘦骨伶仃。
這張照片是偷拍，拍攝的人顯然不打算給她看正臉，只拍了側身，脖子上一道鮮明的燙傷結痂痕跡。
這是小致的弟弟，程子玥握緊手機，眼神堅定。
收拾一番後繼續啓程，心態卻已經與之前截然不同。
山頂上的路坑坑窪窪，並不平坦，程子玥走了不知道多久，褲子沾了晨露，溼了大半。
照着地圖的指示，她翻越大半個山頭，才找到一個類似巖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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巖洞並不淺，一眼望不見低。程子玥試了試手機，電量已經見底，根本不能開手電筒。
程子玥站在洞口，掃過周邊花草樹木，頓了頓，隨即整個人沒入洞內。
山洞的末端，一個身着白色長裙的女人正靠在牆邊，她身旁坐了個小孩，穿着黑色T恤，瘦骨伶仃的，正瑟瑟發抖。
而離他們不過兩米的距離，一處斷壁，周邊雲層繚繞，猶如置身仙境，其下則是一眼忘不着底的萬丈深淵。
而距離這座山不遠的另一邊，整個青城正發生着天翻地覆的變化。
祁大快步穿過走廊，推開辦公室的門，男人一襲黑衣，坐在桌前，面無表情，辦公室內氣壓極低。
“祁總。”祁大垂手。
男人揉了揉太陽穴：“說。”
“雪妙璇她……也失蹤了。”烏鴉飛離樹梢，驚起一堆落葉洋洋灑灑地飄向地面。
祁大額角垂下一滴冷汗，他從未見祁珩這副模樣，哪怕是跟在他身邊十年。
“是麼。”語氣低沉，竟然冷得深入骨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