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善後

發佈時間: 2025-09-27 12:2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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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高門大戶人家,也少有武藝如此超羣的護院。

由這便知巧兄的身份也不簡單。

她回憶方纔那兩壯漢整齊劃一的動作,像是訓練有素的……她陡然想到宮裏的禁衛軍、皇帝身邊的御前護衛,外間俗稱的大內高手。

韋映璇如是猜測,卻也知曉多半不是。

皇帝也才三十歲出頭,皇子們都還小,哪裏會天潢貴胄滿地走。

且巧兄瞧着臉生,分明不是皇室成員,應是自己家中豢養的打手。

她從二樓走下來,恰好巧兄也進了塔,身旁還跟着個滿臉絡腮鬍的家僕。

“主子,是將人扔到山下還是?”

家僕面貌粗獷,嗓門也大……

巧兄目光倏然凌厲地掃向他,那家僕頓時滿臉不知所措。

韋映璇卻意識到那家僕一聲“主子”,便算是泄露了他的身份。

既是主子,便不該是上島幫忙打理的,會是此間主人巧算子麼?

思及巧兄方纔回答她那道算題時遲疑不決的模樣,她好似明白了什麼。

雖她坦坦蕩蕩相認,卻也能理解巧算子的猶豫和顧慮。

他看起來極年輕,不知是否娶妻生子,如出身大門大戶,必定十分在意名聲。

可她卻是個已嫁爲人婦的夫人,年輕男子與有夫之婦過從甚密,便是關係清清白白也總是不合時宜的。

他們互相通信多年,當初她也曾好奇過巧算子的身份,想着法兒在信裏拐彎抹角地打問,到後來她卻漸漸不再探究了。

一是她嫁了人,褪去了往昔的單純稚氣,知曉識大體了。

二來她心裏也存了顧慮。

若對方是女子還好,也許她們年紀相近,揭破身份後會是一輩子的手帕交。

若爲男子,年長些倒也不錯,他算力高,當自己半個師父也是可以的,逢年過節上門探望探望師長,得空便去信一封研討算學,坦坦蕩蕩光明正大,不失爲一段好交情。

但他卻偏偏是如此年輕的男子,是她當初設想中最差的一種情況。

他們維持了多年的筆友情分,如今看來竟是變得尷尬了。

恐怕巧算子當年在書信中得知她即將嫁人時心裏便有了成算,若不是今日的巧合,他應是永不打算坦誠相見的。

他們在很長一段歲月中互相通信,彼此分享着算學的經驗,雖不相識,卻也在來而往復的信件中萌生了極好的交情,思及那些快樂的時光,點點滴滴都是她心中最溫暖的記憶,可惜,這份交情卻敵不過現實,最終是要落下帷幕的。

她壓下紛雜心緒,又想起善後的事,忙走上前。

沒別的話,只是輕輕福了一福,感謝道:“巧兄,方纔感激不盡。我適才在窗口瞧見家夫似乎……暈了過去,卻不知他是否還帶了旁人上山,若下人按跡尋了來恐會給巧兄添麻煩,巧兄可有別處可去?若方便最好先下山暫避幾日,我在京郊有處宅子,巧兄若不嫌棄,可以暫時先去我那處宅子,今次十分麻煩你,改日我定會籌禮重謝。”

巧兄倒像是一下子與她生分了,嘴角抿着,語氣冷冷清清:“不會添麻煩。”

旁的也未多解釋。

韋映璇知曉他這裏護院極厲害,想必是不懼侯府的人。

但她還是十分過意不去,“巧兄請放心,我回去後自有應對法子,會叫此事揭過去,必不會讓家中人糾纏上你。”

宋拓來時已瞧見了照影,便會知道她定然在島上,而她也不需否認遮掩,只要宋拓未親眼瞧見她和巧兄在一處,便只說她來此地賞景,在宋拓來之前已從湖另一側離開,此間住着誰與她無關,除了賞景外她一概不知,不認識也未見過。

至於宋拓信不信都不打緊,重要的是他什麼都未瞧見,便抓不住她任何把柄。

“我不在意。”巧兄目光幽幽望了來,對上她的眼睛,眼底愈發幽深。

過了半晌又補一句:“我不嫌棄。”

這叫什麼沒頭沒尾的話?

韋映璇反應了半天才想起,他是在迴應她方纔的話——他暫未有去處,願意去她在京郊那處宅子暫避幾日。

如此便甚好,她忙把那處宅子的詳盡地址說了,“那座宅子日前恰好派了婆子前去打理,你去時報我的名,便說是我的朋友,安心住下即可。”

交代好這些,她便提出告辭:“時候也不早了,今日多有叨擾,我須得儘快離開了。”

巧兄似是未想到她告辭的這般急,面色微頓,才吩咐身側的家僕:“阿忠,去備舟,你親自送她從塔後離開。竹林外停着我的馬車,可送你下山。”

最後一句是對她說的,眼睛卻別開不看她。

韋映璇匆匆瞥見他別開頭時眼角邊一閃而逝的不捨。

是惋惜?因她急着走?

……自是絕無可能。

這位巧兄十分擅長微表情,話卻又不多,與他對話總是要多看看他的臉色揣度幾分的。

方纔她進塔時匆匆瞥過一眼,見塔後方的對岸是一片竹林,裏頭似乎有小道,卻原來是另一條通往下山的路。

她想起照影,忙說:“我婢女在湖對岸,還得勞煩巧兄差人喚她來找我。”

這次沒等巧兄吩咐,那絡腮鬍阿忠便說:“是,夫人。奴才這就去叫您的婢女,您放心,不會被瞧見的,咱們到了到侯府附近,您就先下馬車與婢女悄悄回去。”

韋映璇驚愕地看着他。

他說侯府。

那便是知曉她的身份住址,定是巧兄交代過他。

那麼,她的猜測是對的,巧兄必然是巧算子無疑了。

若他是巧算子,便會知曉她後來是嫁入了南亭侯府的。

早年她曾在信中對巧算子提過一次,那是在嫁入侯府之前,信裏也同時提及了宋拓。

那時她對是否嫁入侯府還是一片迷茫與不確定,老侯爺一力促成,她父親因答應了貴妃在先,也很是左右爲難。

雖然她那時的年紀對情愛一事還很懵懂,卻也知曉宋拓是與姐姐有婚約之人,父親和老侯爺卻要安排她嫁宋拓,她心裏一度十分別扭。

後來老侯爺是如何與父親商議的她不知曉,卻到底說服了父親。

父親勸她說,她本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雖倉促嫁到侯府,卻是帶着她姐姐的遺願嫁去的,姐姐未能得償所願便殞命了,她做妹妹的就該替姐姐圓了這個心願,去到侯府寬撫世子悲傷的心,代替姐姐好生過日子。

母親也來勸,母親說她嫁侯府是最好的,老侯爺看重她,宋拓也會看在曾經與姐姐的情分上對她極好,再也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婚事了。

父親和母親的話卻都未說到她心坎上,她不想替姐姐照顧宋拓,也不希望宋拓是因姐姐的緣故纔對自己好。

她只想有朝一日嫁一個眼裏只有自己的夫君,他對自己好,不是因爲旁的原因,是因爲喜愛,是因爲心裏有着一份悸動……便像是二叔對二嬸兒一般。

那會兒的她一身稚氣卻十分勇敢,她便大膽地詢問宋拓,她與姐姐模樣和性情都大相徑庭,他可會以一片真心待她,而並非只因她是姐姐的妹妹。

便是在那一日,她得了宋拓指天發誓的保證。

小小少女心思單純,得了如此鄭重的許諾,心頭沒有期許是不可能的。

這等心事她自然是不敢對父母吐露,父親只盼着他代替姐姐進侯府做世子夫人,早生貴子執掌中饋,莫給韋家丟人。她母親也只想她嫁過去後一輩子過得簡單舒心些。而她卻偷偷盼着自己今後會幸福美滿。想到她那位筆友,無話不談的巧算子,便在信裏一股腦與他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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