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下午,是個陽光明妹的好天氣,和她回北城那天很像。
到了翠梧街,車子開不進去,應筠在入口處下車。
在這裏住下的一個月,喫過晚飯之後,葉嘉淮總會牽着她的手,在衚衕裏散散步。
應筠也算是和門口的警衛混了個臉熟,見她來,也沒攔她,也沒讓她登記,頷首笑了下便放行了。
再站在門前,不知是不是因爲今日的陽光太過熱烈,以至於她不由晃了晃神。
想來最開始來這兒的時候,應筠總是分不清這其中的岔路。
散步的時候,葉嘉淮帶她拐個彎,她就會“咦”一聲,說怎麼往這拐了?
葉嘉淮往往會曲起指節敲一下她的腦袋,好笑地問:“不往這拐往哪兒拐。”
應筠心裏也沒底,但爲了爭一口氣,總是振振有詞,隨手指了個方向說:“我記得往那兒拐呀。”
從那以後,葉嘉淮但凡和她一起出門總會緊緊握住她的手。
應筠有時故意使壞,用力甩開,很快就又會被他給拉回來。
應筠感覺心裏跟撒了蜜似的,故作漫不經心地打趣:“你幹嘛抓我抓那麼緊,還怕我跑了不成啊。”
葉嘉淮的指尖輕劃過她的手背,眼裏的漫着柔情,“那不是怕我們這小路癡走丟了,一會兒找不着家。”
應筠一直自詡清醒,可那一刻,她是真的有奢望過以後。
她甚至不曾想過天長地久,只是好沒出息地想,這段感情能長久一點就好了。
應筠現在明白了,認對了路又如何呢,這裏說到底不是她的家。
目的地錯了,做過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力氣。
在還未徹底放下一段感情前,故地重遊真的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太容易讓人憶起往昔,太容易讓人感慨萬千。
林姨說葉嘉淮是去津市開會,離的近,他一般都是開車去。
應筠留了個心眼,墊腳看了一眼,確認葉嘉淮常用的車輛不在,這才安下了心。
做完這些她又覺得好笑,自嘲地晃了晃腦袋,定了下心神,應筠拿出手機,給林姨打電話。
很快,電話接通,林姨親切地問:“小筠,到了是吧。”
“嗯,我在門口。”
“那我給你開門,你直接進來吧。”
話落,大門自動打開。
應筠熟門熟路地走進院裏,埋着頭,快步往屋裏走。
快到裏屋時,恰好與來接她的林姨迎面碰上。
有些日子不見了,應筠靦腆地打了聲招呼:“林姨好。”
林姨還是如從前那般貼心地對她,握了握她的手,說:“一路過來,冷了吧,怎麼就穿這麼點呢。”
應筠甜甜地笑了下,說:“沒事的,我衣服裏貼了暖寶寶的,不冷。”
林姨卻還是心疼她,捏着她手腕唸叨:“這一個年過去,怎麼人還瞧着更瘦了呢,腕上的骨頭都硌手。”
瘦了嗎?沒有吧。
她剛回學校的時候稱過體重,胖了小五斤呢。
“可能是最近比較忙。”應筠安慰她說。
她住在這的那段時間,林姨是拿她親女兒一樣看待的,哪裏能看得下去年輕人這樣糊弄。
林姨略有不滿地叮囑,“再忙也要好好喫飯,身體是本錢啊,知道你今天要來,特意給你做了愛喫的銀耳羹,一會兒喫一碗再回去。”
應筠挎着林姨的手臂,腦袋往她肩頭貼了貼,“知道啦!”
兩人聊着進了屋,應筠一踏進來,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擺設變了。
尤其是擺在屋子角落的那個大傢伙,實在是讓人難以忽視。
應筠看見鋼琴,愣了兩秒,在心裏默唸了遍“與我無關”,又快速把視線移開。
“林姨,那我先上去拿書了。”應筠拽緊了帆布包帶,好像是連同一起拽住了自己紊亂心緒的繩結,只要握緊,那些不受控制的情緒就不會亂跑出來。
“跑慢點,小筠,別跌了!”
“知道了!”
應筠小跑到書房,輕喘着粗氣,胸口的心跳聲劇烈連帶着耳膜都好像在一同鼓動。
看來她最近是真的運動太少了。
應筠一刻不敢停歇,踩了架子,將早就規劃好的,那些重要的書籍都搜刮進了袋子裏。
來都來了,總不能只爲了一本書跑這“驚險刺激”的一趟。
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包袋已經無法背上肩,應筠用手提着,不過是下個樓的功夫,手上就被勒出了一道慘白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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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喲,快放那兒,手都勒疼了吧。”林姨匆匆放下碗,幫着應筠提了一把,抓起她的掌心,看得眉頭都皺了起來。
“沒事的,一會兒就好了。”應筠縮回手,往衣服上擦了擦,轉移話題道:“好香啊,林姨,燉好久了吧。”
“倒是跟先生前些日子抱回來的……”林姨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見應筠並未注意到她說的什麼,才話鋒一轉,接着道:“你這鼻子倒靈。”
應筠並不想在這久待,總覺得心裏悶悶的,那架鋼琴擺在那兒,明明和她也不相干,可她就覺得跟壓在了她心上似的。
她狼吞虎嚥地喝完一碗,立刻起身,將碗端到廚房,“林姨,我喝完啦,先走了,下次有機會我們約出來玩啊。”
“這麼快,喜不喜歡喝,我拿個保溫盒給你帶點回去。”一邊說着,林姨已經彎下腰去櫃子裏翻找。
應筠忙擺手,從廚房退出去,拎起自己的包,“真不用麻煩了,林姨,我先走了。”
林姨匆匆趕出來,看她小小一個人拎着袋書人左搖右晃的,忙道:“我叫人幫你拎出去呀!”
“不用不用,不重的,就一小段路,別麻煩了,林姨再見!”應筠爲了不再給林姨添麻煩,腳步飛快,一鼓作氣走到了大門外。
見人沒再追出來,應筠才鬆了口氣,她貼心地帶上一點大門,拿手機打了車,拎着袋子慢悠悠地往外晃。
走了沒一會兒,應筠的右腿卻突然拖不動了,伴隨着“哼哧哼哧”聲,褲腿一陣陣地被往後拽。
應筠嚇了一跳,慌忙扭過頭去看,和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