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5章瀧翼,我沒有心的。
瀧翼聽到申屠扈突然的問話,心頭猛然一跳,眼神越發冷冽。
這人蔫壞,肯定不懷好意。
申屠扈趁着他分神的瞬間,身形急閃,從側邊削過一刀,直入肺腑,還不忘繼續挑釁。
“風慈她啊,最怕狼,當年她哥哥就是被狼給撕成碎片的。
風輕揚就關在她旁邊的籠子裏,就在她眼前,一點點被雪狼給喫的渣都不剩了。”
瀧翼聞言,瞳孔一縮,動作慢了些許,彎刀雖沒有沒入他前胸,卻從他手臂擦過,濺起一蓬血霧。
他眼中燃起一團火,在胸臆間瀰漫開,逐漸親染了身體。
申屠扈拎着滴血的彎刀,站在旁邊得意地看着他,還不忘在他傷口上撒把鹽。
“聽說你在驪山獵場當值的這段時間,費盡心機抓了一只小狼崽子,還巴巴地送過來。
呵,風慈有沒有砍你?肯定恨透你了吧?二殿下空有一腔熱情,可惜腦子不怎麼好使啊。”
瀧翼微低着頭,雙手微微顫抖,眼神定在左手背上,那裏有一道深深的抓痕,觸目驚心。
申屠扈說的沒錯,他確實費盡心機抓了一只雪狼崽子。
雪狼是北方雪原特有的狼種,在大端的地界極少出現。
驪山獵場之所以會有雪狼,還是因爲幾十年前,北冥尚臣服於大端,朝貢的時候當作貢品送來一公一母兩只。
大端皇帝命人把兩只雪狼養在獵場裏,悉心照顧,這麼多年也不過繁衍了十幾只,很是珍貴。
現如今驪山獵場的山林裏就藏着幾只雪狼,卻很少出現在人前。
對狩獵的世家子弟而言,見不到反而是好事。
因爲雪狼太兇猛嗜血了,輕則咬成重傷,重則直接咬斷脖子,小命都保不住。
對於雪狼,一般人只當做不能觸碰的神物,誰也不會冒着生命危險去抓啊,簡直就是送死。
瀧翼自從聽說過這裏有雪狼,從他入驪山獵場的第一天,就打起了主意。
風慈性子內斂,沉默寡言,似乎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無欲無求的模樣,彷彿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能吸引她的注意力,也不值得她給個眼神。
瀧翼不知道該拿什麼哄她開心,想到幾年前她曾經跟着風將軍在邊關待了許久,或許會很喜歡雪狼。
主意一定,便即刻採取行動,每天早出晚歸,巡邏完,就進山林裏四處尋找,就爲了抓住一只雪狼。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搜尋了大半個月,終於遇到一只小雪狼。
這只雪狼雖然還是個狼崽子,卻也生猛的很。
爲了抓住它,很是費了翻氣力,還被抓傷了手背。
瀧翼找軍醫簡單包紮了一下,便急匆匆地拎着籠子去找風慈了,只想第一時間看到她帶笑的眉眼。
也就是那一天,他在教坊司看到風慈跟盤庚說話,嫉妒的毒苗在心裏瘋狂抽芽。
雪狼崽子也因此沒有親自送出去,又被他給拎了回去。
瀧翼當時想上前質問的,可他知道風慈的性子,也想相信她。
本以爲那次只是巧合,誰知還會看到第二次!
更沒想到的是盤庚爲了討風慈開心,竟跑去參加賽馬籌!
當他看到盤庚手裏的錦盒時,真氣得要爆炸了,這才衝了出去。
就在申屠扈出現之前,他還在生氣。
憑什麼自己費盡心力精心準備的禮物,卻比不過盤庚贏來的破扇子!
可聽到申屠扈說完風慈十分怕雪狼後,他不禁有些慶幸。
還好沒有送出去,要不然真完了。
看來冥冥之中,連上天都在幫他。
瀧翼心念電轉,再擡頭看向申屠扈時,薄脣一咧,冷笑出聲。
“呵,放你孃的狗屁!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抓雪狼是爲了送人!我他孃的抓來當枕頭不行!”
申屠扈:……
就這麼被懟了一臉,申屠扈卻沒有絲毫氣餒,只把心頭的怒火壓下去,身形一閃,再次靠近,壓低了聲音。
“你知道風慈爲何這般厭惡讓人碰麼?”
瀧翼早就摸清楚他的性子了,這人骨子裏都是壞的,血都是黑的。
不管他說什麼,肯定都不是什麼好話。
老子纔不想聽!
一句都不想!
不等他呵斥,申屠扈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語速極快地開口。
“因爲當年我把她關在籠子裏,整整一年,她都沒有說過話,後來嗓子就壞了吧。
啊,對了,爲了不讓她自殺,我讓人用布條把她纏住,動一下都不行啊。”
瀧翼眼底暗潮涌動,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舉劍朝他劈去。
“申屠扈!你找死!”
申屠扈早在他發力之前,身形詭異一扭,倒退
了幾步。
瀧翼像被激怒的獸,雙眼赤紅,不管不顧地撕咬上來。
“早就看你不順眼,很好,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兩人鬥在一處,速度極快,幾乎分不出誰是誰,唯有兩條黑影交錯,劍與刀相碰發出脆響。
風慈站在不遠處的廊下,兩個丫鬟一左一右跪在她身前,身體瑟瑟發抖。
“小姐,你不能過去!”
“小姐,我若是鬆開手,瀧翼副將會把我弄死的!”
“嗚嗚嗚,小姐,爲了我們倆的小命,你就不要上去了。”
“是啊,會被傷到的。”
風慈眼底醞釀着怒氣,想要繞過兩人,卻又怕真的出事。
正僵持着,院門口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有人來了!
她倏然擡頭,看了過去。
有幾個北冥護衛急匆匆地跑進來,腦門上全是汗,不等站穩便開口大叫。
“大將軍,大事不好了!你快回獵場吧!公主死了!”
公主死了。
簡單的幾個字,卻好似驚雷當頭劈下。
申屠扈心神不穩,稍微分了一下神,被瀧翼的長劍削掉一片衣角,側腰皮肉清晰可見。
若躲避得稍微慢點,估計要把肉削掉了。
他無心留在這裏,朝護衛做了個手勢,讓他們把瀧翼圍住,這才脫身。
現在的瀧翼早就沒了理智,就是一頭髮瘋的野獸,見誰咬誰。
反正今日來此的目的已達到,申屠扈翻身上馬,朝廊下的風慈看了一眼,嘴角邪邪一勾,轉身疾馳而去。
噗通——
幾個護衛像下餃子一般,被瀧翼踹在地上。
他們倒是機靈,也不繼續纏鬥,爬起來就溜。
轉眼間,剛剛還熱鬧非凡的院子,變得空空如也。
瀧翼左手拄着長劍,劍尖插進地面,周圍浸透一片血紅。
右手臂被申屠扈削了那一下,深可見骨,傷口涌出鮮血,觸目驚心。
可他卻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痛,只固執地看向風慈,聲音一如既往地透着涼薄。
“看什麼,沒見到我受傷了,快來扶我一下。”
風慈的視線在他手臂上劃過,又落在左手背的抓痕上,眼底暗光一閃而逝。
她只低頭看了一下兩個丫鬟,意思不言而喻,轉身朝裏走。
兩個丫鬟下意識看向瀧翼,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當即嚇得花容失色,雙腿軟成面條,差點癱軟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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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可憐可憐我吧,我不想死啊。”
“嗚嗚嗚,小姐,我、我不敢……”
風慈正要進屋,聞言腳步一頓,背對着三人幽幽嘆息一聲。
她不情不願地轉過頭,被他手臂上涌出的血刺紅了眼睛,心頭一陣刺痛,卻又被她不着痕跡地藏了起來。
她慢慢地走了過去,雙手抱臂,一臉嫌棄的表情。
“你是三歲的小孩子嗎?見誰都要打幾下。”
瀧翼好似根本沒看到她臉上嫌棄的表情,故意把身體一歪,假裝體力不支,緊緊地扒住她,靠了過去。
“我爲什麼要跟他們動手,你心裏沒有點數麼,你何曾見我爲誰打過架,除了爲你。
慈兒,你還真是沒良心,果然是個沒良心的小白眼狼。”
說到這裏,不等風慈反應,擡手捂住她胸口。
“爲什麼我捂了八年,這裏卻還是涼的?爲什麼?”
風慈並未直接打掉他的手,低頭看向身前,過了許久才嘆息一聲。
“我早說過,八年前我就沒有心了,更遑論是熱還是涼。
瀧翼,放棄吧,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一個沒有心的人身上。”
說到最後一句,有些無奈,卻又帶着無盡的苦澀。
瀧翼手一頓,還沾着血的指尖輕輕點了幾下,好似血色的梅花綻放。
“慈兒,我還是那句話,你沒有心,我也沒有心,剛好天生一對啊。”
風慈雖然有些習慣了他的觸碰,可剛剛看到申屠扈,又生生地忍着不衝上去殺了他,早就耗盡了心力。
她忽而用力推開瀧翼,轉過身,彎腰,吐了個昏天黑地。
瀧翼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從黑到白又到紅,來回變換。
直到她快要吐出深綠的膽汁,才疾步上前,從後頭捋住她的長髮。
“慈兒,我錯了,是我不好,你別吐了,對身體不好。”
風慈又何曾想吐,可她的身體早就深深地刻上了烙印,一見到申屠扈就忍不住犯嘔。
尤其是想到他當年對自己做的那些事,根本忍不住,恨不能把心肝脾肺都碾碎嘔出來。
瀧翼看着她慘白的小臉,心裏又急又燥,卻又無計可施,只能笨拙又小心地拍着她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