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珩對上魏儼陰冷的目光，面上波瀾不驚，淡淡吐出幾個字：“如此，甚好。”
在經過阿遙時，沈昱珩偏頭望了他一眼，阿遙會意，轉頭便往院外走去，結果卻被門口持着長劍的侍衛給攔了下來。
“長珏，既然都決定留下了，便好好說說話，莫要再讓旁人來打擾了。”魏儼輕挑眼尾，冷意盡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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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月望着衣袍被鮮血染溼的姑娘，面上露出猙獰的笑，“好姐姐，沒想過你張牙舞爪那樣長一段時間，最終還是落到了我的手裏。”
“這杖刑的滋味不好受吧。”陸清月溫柔地撫着自己的肚皮，脣角揚起個惡毒的笑，“沒想到你妹妹我，能靠自己的本事拼出條路，和李貴妃能達成一致，共同來對付你，和你那心機頗深的夫君。”
按理說，宮裏的杖刑算是最讓人皮肉痛苦的刑罰中的一種了，但對於陸喬瀟而言，她上一世經歷過比這折磨千百倍的事，所以臨到眼前的這些，並不算什麼。
“陸清月，我有一句話要奉勸給你，李貴妃雖與你一道，但若定安王真的登基，你肚子裏的孩子，還會有活路麼？”陸喬瀟儘可能想法子來穩住面前這個近乎瘋癲的女人。
她常年習武，對自己受傷的程度有所判斷，大都傷及皮肉，且她內力可略微療愈一二，算不得致命傷。
反倒是此時，若是魏儼去找沈昱珩，以她的性命為迫，要他寫一道恭迎定安王登基的詔書，那之前為魏明珠所做的籌謀將毀之一旦………陸喬瀟不敢想。
陸清月眼眸裏劃過幾分思索，“你說的的確不錯，但若我肚子裏的孩子，是魏儼的呢？”
話音剛落，陸喬瀟瞬間覺得自己腦瓜子嗡嗡嗡的，這魏儼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色胚，連自己父皇的女人也下得去手？
“聖上什麼都好，就是身體不好，在這偌大的後宮，若是本宮沒有孩子傍身，可怎麼捱得過這宮廷寂寞？”陸清月話語裏有些傷春悲秋的意思，她帕子掩脣隔絕掉那陣濃郁的血腥氣，有些嫌棄地踢了地上的人一腳。
“姐姐你也是，戲弄誰不好，偏要和沈昱珩聯合起來戲弄殿下，現在你落得這下場，也是自作自受。”
“讓我猜猜，旁人都說沈相與夫人恩愛兩不疑，但你說，若是真到了動刀槍兵戈要血濺黃金臺的時候，男人是惦念着自己的權勢，還是會顧忌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
陸清月晃盪着雙腿，聲音裏帶着惋惜：“縱使沈相再寵你，他終究是個手握權勢、高高在上的權臣。”
“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非要你這樣的？”
陸喬瀟臉朝着地面，心裏頭被這話說得一酸。
是啊，沈昱珩，你想要什麼樣的人沒有，此刻，你可千萬不能亂了心神做錯事啊。
一旦魏儼登基，不但沈府上下、永安侯府上下全部遭殃，百姓也會從此陷入一個水深火熱、貪墨成風的王朝。
她上一世欠了他的，這一世，他對她的好，又讓她欠了許多，實在不知何以為報。
陸喬瀟手指扣着地面，劃出一道道驚心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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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忽然響起李貴妃慵懶玩味的聲音：“行了，你們姐妹敘舊也敘了這麼長時間。”“清月，你肚子裏還有儼兒的孩子，不可過多見血，接下來的事，便由本宮來吧。”
陸清月眼底劃過一絲不甘，但還是恭順柔婉地道：“是，那妾先退下了。”
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是小太監尖尖細細地稟報聲：“娘娘，秀珠姑娘前來求見。”
李貴妃皺着眉頭，“她這會兒來做什麼？請進來吧。”雖然她對陸秀珠一向不喜，但卻顧忌她肚子裏的孩子。
陸秀珠進了殿，輕掃了一眼地上血肉驚心的人，“母妃，我也有幾句話，想和我的姐姐說，求您再給我些許時間。”
李貴妃覺得自己眉心突突跳，這永安侯府家女兒之間的關係，可堪比後宮女人的爭鬥了，還有這個陸喬瀟，也是夠招人恨的。
懷孕了的女人就是祖宗，更何況都是自己的孫兒，李貴妃有些厭倦地擺手，“也罷也罷，你去吧。”
大殿的中央只剩下了兩人，陸喬瀟強行支着身子看她：“陸秀珠，你若是有什麼招，便儘快和我使出來，最好現在殺了我，將我的屍體送出去。”
陸秀珠聽言，尖銳一笑：“陸喬瀟，到這幅田地了，你倒是好算計，若是你死了，魏儼就沒辦法再用你來威脅沈昱珩了。”
“到那時候，恐怕我還得下去給你陪葬。”
陸喬瀟嘴角扯出一個虛弱的笑：“你倒是聰明瞭不少。”
“不過，不要以為，聰明的，只有你一人。”陸秀珠忽然蹲低，用手後撐着地，“說實話，我恨過你。”
“恨你設計我與魏儼這一場荒謬的緣分。”
陸秀珠眼神陰陰的，不知從何時起，那雙圓潤的狗狗眼已被歲月刮出了棱角，帶着絲絕望的冷意。
“不過後來，我想明白了，現在的情況，並非是你一人促成的。”
“姨娘從小給我灌輸，你就是我和陸清月的眼中釘這種概念，要我們超過你，壓過你，將你踩在腳底。”
“這也是我曾經堅信不疑的，但當我和魏儼在一起，以為從此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後，為人妻，為人媳的苦才讓我覺得，比不過你陸喬瀟的苦又算得了什麼？”
“爭搶男人的苦，可比女人家的那些小心思，要多了去了。”陸秀珠低垂下眉眼，有一下沒一下地絞着手指。
陸喬瀟猜到，陸秀珠定是知道陸清月肚子裏的孩子也是魏儼的，才會得出這樣的感悟。
她突然生出一種身雖在絕境，心卻不在的感受，好像自己這一世，就算走到這裏，也不算虧，她至少讓上一世誤入迷途的自己選擇了一條嶄新的路——
感受愛，與自由。
陸秀珠從懷中掏出一方疊好的帕子，放在手裏細細端看，“三月前，你帶着人在街頭抓賊時，我見你三兩下將那些人抓起來的利索勁兒，倒是比從前只知道跟在裴二後頭那哈巴狗樣子，要可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