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掙扎一下，穆元湛輕扶在她雙臂的手卻沒有順勢將她扶起，反倒又隱隱加重力道，不捨地把人扣在胸口的跡象，她越是掙扎，他手裏的力道似乎越重。
就這樣二人無聲相抗好一會兒，沈雲歌更是急了，不顧身後穆元湛是否站得穩，她腳下用力踩臺階的棱角，上身用力一轉，雙手便扶在穆元湛的胸口，用力一推把穆元湛踉蹌推到三四節臺階之後，直直跌靠在牆壁上。
只聽着穆元湛“呃”地悶哼一聲。
沈雲歌跌在下一個臺階站穩，看着幽幽光線下穆元湛頎長的身體屈着一條腿靠牆壁，眉心緊皺，似乎是極疼痛的模樣。
沈雲歌知道自己情急手重了，可沒想到他會一連跌下四五節臺階。她瞪着一雙錯愕的杏眸怔愣片刻，低喃問：“你，沒事吧？”
誰知，穆元湛不看她亦不回話，依然凝着眉。
他也是不走運，這些日子受過多少傷了，背上的淤青可能剛退去，這又被殺手傷到，她還不知他到底被殺手傷在何處，這一下又被自己推倒。
沈雲歌莫名有些自責，見他確實很痛的樣子，也急了，隨即快步走下幾個臺階到穆元湛面前，焦急地問：“怎麼樣了？是碰到了你的舊傷還是又傷到了哪裏？”
只見穆元湛皺着劍眉看了看沈雲歌，隨即眼神示意自己彎曲的那條腿道：“腳踝扭到了。”
“……”沈雲歌訕訕，自己不是故意要傷人的，“那還能走嗎？回去讓醫士看看。”
穆元湛冷眸看她，看起來疼得不耐煩，“你扶我一下。”
沈雲歌見人疼得確實厲害，一時根本顧不得別的，趕緊讓他回到屋裏，讓醫士看看是着急的事。
於是不猶豫地伸出雙手去扶穆元湛的胳膊。
穆元湛兩手搭在沈雲歌小臂，拐着那條腿走一步，似乎感覺到疼，又另將一只手搭上，兩只手搭在一個方向怎麼也不好走，於是穆元湛大手一擡繞過沈雲歌的天鵝頸搭在她的肩膀，幾乎將她整個人攬在長臂下當柺杖。
並且二人身高差距，那柺杖像是量身定製。
寫這一來的動作，沈雲歌自然懷疑他的目的，隨即驀地回頭看他，卻見穆元湛還是一本正經皺着眉心，連那雙幽深的眼睛都疼得闔上。
只那直直的鼻樑在這麼近的距離顯得尤其高挺。
沈雲歌當即收回視線不再看他，看來是真的疼，也只好將就先把人送回屋去。
路上他拐着，不能走快，便就一點一點攬着沈雲歌的肩往小院走去。
沈雲歌眼眸搜尋四下，卻未發現一個護衛或者男侍。
也是奇了怪了，穆元湛的手下都如地府幽靈般，連這別苑的人也是外人想要看到卻是極難的，都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呢。
她不知道的是，這別苑裏多個角落的眼睛看到這一幕都避之不及呢，他們可是穆元湛這個蟄伏十五年訓練出來的，這樣的眼色還是有的。
自從上次見自家王爺親自抱着眼下這小婢女腳步急促地從暗場出來，誰還不知這小婢女是王爺重要的人。
既然沒人慌亂地滿院子喊人，那王爺定是無關緊要的，這個時候主動上去，那指不定就要被王爺罰個什麼在別苑外山上跑上幾圈。
天空中果然飄飄灑灑落下越來越多的雪花，沈雲歌邊走邊看看灰濛濛的天空，“下雪了，夜鷹衛他們不知走到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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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元湛凝着眉，半晌才道：“說不好，興許半夜到也不一定。”
“……”沈雲歌默了，如果真的半夜纔到，那她今兒豈不是不能回城了。
扶着穆元湛回到小院，雲起正好前來問穆元湛晚膳與穆世子一起用還是在自己的院子。
這幾日他多數會與穆常允一起用晚膳的，但今兒沈雲歌來了，自然是不會喝穆常允喫，雲起來問，不過是想看看穆元湛是不是要讓他把沈雲歌的飯菜一起擺到正殿裏。
卻看到他傍着沈雲歌的肩膀一瘸一拐走來，雲起驚愕一面，便道：“王爺受傷了，奴婢去喚醫士。”
話落，雲起便忙轉身急步走了。
沈雲歌先把人扶到外殿榻上，並把榻上的小几往窗底下推了推。
很快剛剛給穆常允換過藥的醫士急步跑來，躬身問：“王爺又哪裏傷着了？”
沈雲歌站在一旁不好意思說話，穆元湛便以眼神示意剛剛那不敢用力的腳。
醫士領會其意忙上前，雲起已經把一個燈籠凳拿到榻前給醫士坐，並把穆元湛腳上的銀線繡成的祥雲飛鶴黑色夾棉皁靴脫下，又把月白足衣往下褪了褪。
看看腳踝處，眼看只有微微的發紅，他卻驚訝一聲：“呀！這麼紅！”
醫士的背正好擋着沈雲歌的視線，隨之他又拖起穆元湛的腳，輕輕扭動一下，穆元湛便“嘶”地一聲。
醫士手一停，眼皮擡起看了穆元湛一眼，穆元湛臉色不動，只一雙如墨的瞳仁投向醫士的雙眼。
醫士眼皮一閃，隨之便嘆一聲：“王爺這是扭到筋骨了，雖沒有斷也沒有脫臼，但扭這麼一下少則一月，多則百日才能完全康復，王爺近日可別輕易下地走路。”
本來有些愧疚的沈雲歌訕訕垂着眼皮，未看到正面醫士的臉色只聞其音便倏然擡頭去看穆元湛。
對方亦看過來，隨之衝她淺淺勾了勾脣道：“不用自責，不過是休養些時日而已。”
沈雲歌無聲蹙眉，她不是故意的，這樣再一次因她受傷，倒感覺又欠上他一次。
“雲起，你隨我去給王爺拿消腫化瘀的藥？”
雲起應是。
隨後醫士和雲起退下，沈雲歌掃了一眼穆元湛那穿好月白足衣的腳，抱歉的語氣道：“要不去裏面牀上靠着？”
穆元湛看了下八仙桌，道：“一會兒還得喫飯，且先在這坐着，喫完飯再回去。你幫我把氅衣脫了。”
穿是自己穿的，眼下脫有些不便，自然她得幫忙。
沈雲歌心裏不情願也是說不過去了。
她走上前，穆元湛連頸口的帶子也不自己解，只微微擡起那棱角分明的下頜，便看着那麥色長頸處的小山峯一樣的喉結更加直觀。
當即沈雲歌垂下眼皮儘量不去看它，有些躡手躡腳地去解那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