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重歸舊地
她沉默了片刻，道：“我考慮一下！”
掛了電話，她走去陽臺，拉開窗簾，一輪殘月掛在天邊，冷冷地照着這個世界。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還是顧太太的時候，顧承硯帶她去郊區爬山，她第一次累到坐在石階上哭。
那時他站在她面前，半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說：“哭什麼，我又沒丟下你！”
她那時候信了。
可後來他還是丟下了她。
如今她站在風裏，才終於明白—
世上沒有什麼不會變。
人心、誓言、承諾，甚至連記憶，也都能在歲月裏慢慢淡掉。
她轉身關窗，屋裏又回到那份寂靜裏。
而她站在那裏，像是這城市裏千萬盞燈火中，最孤單的那一點微光。
隔天清晨，江雲熙從昏沉中醒來，天才剛矇矇亮，窗簾透着點霧蒙的光。
她起身去洗漱，動作緩慢，像是一具被掏空的皮囊在機械地完成日常。
洗臉的時候，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頭髮蓬鬆，眼底青黑，皮膚比從前更白了些，但沒有光。
那張臉安靜地看着她，陌生，又有點可憐。
她沒再多看，低頭擰乾毛巾，擦乾臉，換了身灰藍色的長裙，套了件淺米色的風衣，把自己整個人包得嚴嚴實實。
她今天要去醫院，確認骨髓配型的事。
她想了整夜，覺得這是個該去做的事情，不爲別人，只爲自己。
像是一場與命運和解的儀式，至少她能證明，她還擁有某種“給予”的能力。
醫院離她住的地方不遠，她沒讓唐浩傑送，自己打車過去。
一路上她戴着口罩，坐在靠窗的位置，車子駛過街口的時候，她看到了那家她和顧承硯以前常去的咖啡店。
那家店還在，門口換了新的玻璃招牌，店員不是當初那批了。
她忽然想起那年冬天，她發燒昏沉，被顧承硯帶來這家店。
他替她點了熱牛奶，拿了毯子，手掌貼着她額頭，一整晚沒走。
可那些溫熱的細節，如今也不過是塵封在腦海裏的迴音。
她收回視線，閉了閉眼。
到醫院時，護士已經等在門口，是個年輕的女孩，聲音輕快：“江小姐，您來了。
醫生那邊已經安排好了，您這邊跟我來就行！”
江雲熙點了點頭，沒多說話，跟着她走進了檢驗科。
血樣採集很快，她出奇地平靜，沒有一絲猶豫或害怕。
護士說，結果要幾天纔出，到時候會通知她再來一次最終確認。
她點頭，又是那句“謝謝”，語氣淡淡的，帶着天然的疏離。
護士送她出門時，小聲說：“江小姐，我真的很佩服您……其實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麼勇敢！”
江雲熙聽見這句話時腳步頓了頓，隨後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勇敢……可能只是習慣了疼吧！”
說完，她轉身離開。
而此時的顧承硯，正坐在顧氏集團的會議室內。
會議已經進行了四十分鐘，他一句話沒說，眼神落在PPT上，卻完全沒進腦子。
他昨晚失眠了。
他不記得自己是幾點睡的，只記得手機裏不停地翻着江雲熙以前發給他的消息，翻着翻着，那些早已讀過無數遍的話，卻突然像新看到的一樣，每個字都揪得他心口發疼。
“顧承硯，我今天吃了糯米雞，太好吃了！但我好像有點胖了……”
“你下週會不會很忙？我想試試做那個紅酒牛肉！”
“你是不是在開會？沒關係，你忙，我就是想說，我很想你！”
他以前從來沒覺得這些文字有什麼特別，只覺得她有點黏人，話太多。
可現在，那些話像是藏着刀子，一句一句紮在他骨頭裏。
他猛地回過神，掃了眼臺下的團隊，臉色有些冷：“這方案不成熟，重做！”
幾個人面面相覷，但都沒吭聲。
他起身走出會議室，回到辦公室，關上門，整個人倚在落地窗邊，點了根菸。
手機突然震動，是夏知薇的消息：
【承硯，今晚你有空嗎？我媽媽那邊請了幾位投資人喫飯，說起來你現在是最大股東了，我想帶你一起去……】
他沒回。
過了幾分鐘，他撥通了林特助的電話。
“去幫我查一下唐浩傑這幾個月的行蹤，還有他和江雲熙的接觸記錄！”
“總裁，是……是出什麼事了嗎？”林特助有些遲疑。
“別問！”他語氣平穩，卻不容置疑。
掛了電話後，他盯着窗外的城市，喉嚨有些幹。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做—
他不是不信她，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她離開了之後，還有別的男人能站在她身邊，替他擦眼淚，替他送早餐。
而她，居然沒拒絕。
他抽完一支菸，又點了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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菸灰落在地毯上，散出一圈灰白的邊。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是夏知薇。
她穿着一件湖藍色收腰連衣裙，妝容精緻，眼神裏帶着幾分疲倦和委屈。
“你是不是最近都在查我？”
顧承硯沒說話。
她咬着脣，眼圈泛紅：“我都知道了，項目的事你讓人重新走流程，還找人看了我籤的每一份合同！”
她走近幾步：“你是不是不信我了？”
“我只是在覈實！”
“那你有沒有核實……江雲熙和唐浩傑是不是同居了？”
他眼神一動，沉聲：“你從哪聽來的？”
“我有朋友看到他們一起從公寓出來，動作很親密，江雲熙還幫他拎着外賣袋子！”
她說着，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你現在對我越來越冷漠了，我每天都提心吊膽的，你是不是還想着她？是不是？”
他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擡手揉了揉眉心。
他想說“不是”，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只是看着她，良久後低聲道：“你先回去，我很累！”
夏知薇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走出去。
門關上的那一刻，他靠在沙發上，手機劃開，又點開了那個置頂的對話框。
那個頭像，一直沒亮過。
她真的，徹底從他的世界裏，消失了。
夜深了，江雲熙從廚房端出一碗粥，輕輕擱在茶几上，屋裏很安靜，唐浩傑正坐在窗邊，手裏拿着本書，卻翻得極慢，似是看進去，又像沒看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