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昶掙扎着下牀,顫顫巍巍走上前,示意管家讓到一旁。
他蹲在兩姐妹面前,擠出一抹悽苦善意的微笑。
此時的他比許暖還要矮,需要仰臉才能看着兩人的臉。
許昭傲慢地偏頭,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許暖抿了抿脣,意外地往前踏出了一小步。
許昶試探着握住了她的指尖。
小姑娘被冰的一激靈,卻沒抽回自己的小手,意外反手握住了許昶的大手。
許昶:“我以前從不敢想,如果我有妹妹,會是什麼樣子的。如今見到你們,好像就該是你們這樣子的。”
他極盡可能去笑,沒心沒肺地笑,釋放出更多的善意,讓兩個小姑娘放下戒心。
許昭大兩歲,且性子強勢,根本不為所動。
許暖一臉呆萌,睜着大眼睛望着他,顯然信以為真。
“我以前求母親給我生個哥哥,母親總是笑我。如今當真有了哥哥,為什麼大家都不開心呢?”
小姑娘鬆開許昶,用她肉嘟嘟的手背擦眼淚。
許昶伸手,把她拉進自己懷裏,輕輕拍了拍。
“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沒有辦法。自從五歲起,我就再也沒見過父親了。我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見到他,他讓我到京城來,我便來了。我真的沒有想過,要拆散這個家。我只是想離父親近一點而已。”
許暖試探着靠在他肩頭,側着臉看了他好一會兒,突然臉紅了。
小小的姑娘,分不清別人釋放的善意,到底是出自真心,還是刻意演戲。
她只是單純覺得,有這樣一個大哥哥也很好,跟他說話,靠在他身邊發呆,或者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纏着他去放紙鳶。
一定很有趣。
許暖小小的腦袋正憧憬,冷不丁被許昭一把從許昶懷裏拽走。
“叫你來找他算賬,替母親出氣,你倒好,怎麼跟他成一夥了?”
![]() |
![]() |
![]() |
許昭厲聲呵斥妹妹。
許暖委屈巴巴爭辯,“我覺得大哥說的也沒錯啊,我們既然是一家人,為什麼非要趕走誰呢。”
“大哥?你叫他大哥?”許昭氣得鼻子都歪了,擡手打在許暖手背上,“你這個叛徒,早知道你會叛變,就不帶你來了。”
許昭自覺出師不利,丟了夫人又折兵,很沒面子。
她指着許昶放狠話,“你等着,今天暫且饒過你,過幾天定要你好看。”
說着話,她拉着許暖頭也不回地走了。
許暖扯着身子,滿眼依依不捨,不停地衝許昶招手。
許昶笑着衝她擺手,目送着姐妹倆出門。
管家覬一眼許昶的臉色,小心翼翼道:“大少爺,兩位姑娘還小,如果說錯了什麼,您千萬別往心裏去。”
許昶滿眼譏諷:“輪不着你說,她們畢竟是我親妹妹,我當然不會在意。”
他不耐煩擺了擺手,“我累了,你們都出去。”
管家、小廝忙退出去,不忘幫他關上房門。
許昶躺在牀上,望着屋頂出神。
當年肯定是柳禕綏纏住了渣爹,讓他流連京城,把他們母子忘得一乾二淨。
現在,他也讓那個女人嘗一嘗被親人背叛的滋味。
…
許家各懷鬼胎,暗流激涌。
姜家卻是另一番光景。
姜誠祖把母女倆暫時安置在後院,主院正房,已經安排了下人緊鑼密鼓地粉刷佈置。
姚婷玉:“寒冬天氣,何必興師動衆。”
姜誠祖:“不過就是讓他們重新粉刷佈置一番,傢俱都是好料子,一時半會也找不到替代,就那麼用吧。屋裏的被褥、牀幔、窗簾等東西,一概換新的。得了空就帶你去挑,趕在臘月初十前,應該能趕製得出來。”
姜杏好奇,“為什麼必須是臘月初十?”
姜誠祖憨厚一笑:“我想在那一日,跟你娘把事兒辦了,順道把你也介紹給大家。”
母女倆一愣。
姜誠祖以為她們初到京城,怕在人前出風頭,忙解釋:“不過就是請親近的人一起吃頓飯,把你們正式介紹給大家罷了。”
“那一日是阿杏的生日,也算是我為你們母女補上虧欠。”
日子定下之後,便是緊鑼密鼓地準備。
姜杏每日陪在母親身邊,幫着參謀挑選,忙得不亦樂乎。
過了好幾日,她才想起很重要的一件事兒,於是跟姜誠祖商量後,讓齊海跟石鎏陪着,去了秦府。
秦家舊宅當初被收走充了公,後來寧王一案了結之後,就那麼閒置了數年。
秦達回京之後,經過燕王的周旋,重又拿回了宅子。
他簡單收拾之後便住了進去,每日裏早出晚歸,不知在忙些什麼。
姜杏到的時候碰了壁,不甘心地在門外等了半個時辰,才把秦達給盼回來。
秦達見是她,深感意外,往她身後看,卻沒看見賀咫的身影,不免更加意外了。
“他如今在齊陽郡的武所當值,我隨父母來的京城。”姜杏簡單解釋。
秦達眼睛一亮,“齊陽郡?”
姜杏點頭,想要問什麼,秦達卻只是神祕笑着,一個字都不願多說。
姜杏便把賀環寫的信遞過去,匆匆告辭。
她登車要走,突然想起什麼,扭頭問:“從此處去往壽王府有多遠?”
秦達納罕,“你去壽王府有何貴幹?”
“看個朋友。”姜杏不願多說。
“出了衚衕南行,大概二里地便可到吉祥衚衕,壽王府就在左邊第一家。”
姜杏道了謝,催促齊海快些走。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姜杏便站在壽王府大門口,石鎏不給她猶豫的機會,直接上前通報。
壽王府僕從衆多,光門房就有六個人。那些人仔細盤問,又遠遠地看了姜杏好幾眼,這才進去通稟。
不大會兒,一小丫鬟腳步匆匆迎出來,接上姜杏往裏走。
“敢問你們郡主如今可好?”姜杏心裏惦記,在路上忍不住詢問。
“郡主回京後水土不服,腸胃鬧過一陣不痛快,病了好些日子,整個人都脫了相。聽說您來看她,高興得像換了個人。”
主子高興,丫鬟也雀躍,熱絡引着姜杏往裏走。
姜杏的心,忽悠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心裏有個念頭破土而出,令她充滿期待。
她腳下生風,不自覺加快腳步,穿過一重又一重連廊,走向了壽王府最深處的那個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