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謀局再啓
“你晚飯沒怎麼喫,喝點熱粥吧,胃別又犯了!”她聲音很輕,像是怕吵醒沉睡的誰。
唐浩傑回過頭,目光落在她臉上,那眼神裏有溫,有靜,也有一絲不動聲色的疲憊。
他沒多說,只是放下書,端起碗,一口一口慢慢喝着。
江雲熙坐在他對面,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遠,卻始終隔着一段柔.軟而不透明的緘默。
“明天我可能要去一趟舊宅!”她忽然開口,語氣裏沒有情緒起伏。
“要我陪你嗎?”他放下碗,看着她,眼裏有一瞬的認真。
她搖頭:“不用,我只是去看看!”
“你每次說‘看看’,最後都一個人在那裏坐很久!”他聲音低沉:“那裏太冷!”
江雲熙垂着眼睫,沒有反駁,只是伸手替他把碗拿走,動作輕柔。
她不是沒聽見,只是沒力氣去應答。
舊宅是她和顧承硯一起裝修的房子,從地磚到燈罩,她事無鉅細,每一個角落都藏着她曾經的歡喜和期待。
現在那裏空了,卻還是她偶爾會回去待一會兒的地方。
第二天,她果然去了。
鑰匙還在,門一打開,灰塵撲面而來,空氣裏混雜着潮氣和舊傢俱的味道。
客廳的沙發蓋着白布,茶几上的玻璃罩下還壓着他們那年出遊時拍的照片。
照片裏,她靠在顧承硯肩上笑得燦爛,他低着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裏有藏不住的柔。
她盯着那張照片看了很久,眼底漸漸泛起霧氣,卻又倔強地不讓它掉下來。
她坐在那張老沙發上,靠着扶手,把自己裹進毛毯裏。
陽光透過窗簾縫照進來,像從前的某個黃昏,一樣溫暖,卻無從依附。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許什麼都沒想,只是單純地在回憶。
而在同一個時刻,顧承硯也站在一張照片前。
那是他辦公室新掛上去的照片,是公司的宣傳照,但鏡頭外的那個小相框,裏面卻是江雲熙大學時的證件照。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保留了這麼久,原本都忘了是怎麼找到的,卻又在最近頻繁地看。
那天,他讓林特助去查唐浩傑的行蹤,結果很快就送到他手裏。
文件袋打開,裏面是一張張照片,一份份看似平淡卻被解讀得暗藏意義的記錄。
江雲熙和唐浩傑並沒有住在一起。
兩人確實經常出入同一幢公寓,但每次都是她先走,他再出現,或是反過來。
他也查不到他們的電話通聯記錄,甚至有時明明約了同一個時間看望老朋友,卻分開前後到。
那一瞬間,他有些發怔。
是他自己太容易相信了別人編造的故事,還是他早已下意識地,把江雲熙放到了可以被懷疑的位置?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陌生。
那晚,夏知薇來了。
他沒拒絕,只是坐在陽臺,手裏拎着紅酒杯,一言不發。
夏知薇靠在他身邊,聲音嬌軟:“承硯……我最近總是做夢,夢到你一個人站在我面前,眼神很冷,好像從來沒真正屬於過我!”
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她又說:“我知道你這幾天都心煩,是不是工作出了什麼問題?我能幫你的,我都願意!”
“你知道江雲熙去了哪裏嗎?”他忽然開口,語氣低淡,卻直白。
夏知薇愣了一下,然後點頭:“她現在住在青禾公寓旁邊的一個小區,應該是朋友幫她租的……你還想找她?”
顧承硯沒有回答,只是盯着夜色,彷彿那裏的某一盞燈能給他迴應。
夏知薇輕輕握住他的手:“她已經走了,承硯,你也該放下了,我們……纔是現在!”
他手指動了一下,卻沒抽開。
眼裏一片暗色,像沉海。
江雲熙從舊宅出來時,天色已經全黑。
她沒有回現在的公寓,而是打車去了河邊的老橋。
那是她小時候最常去的地方,也是她第一次對顧承硯說“喜歡”的地方。
她站在橋頭,風吹得她頭髮有些亂,她也不管,只是望着水面發呆。
身後忽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你一個人在這兒幹嘛?”
她回頭,是唐浩傑。
他站在風裏,穿着深灰色大衣,眉眼沉靜。
她勉強笑笑:“突然想走走!”
“走走也別來這種地方,風大,冷!”
他把外套脫下來搭在她肩上,她沒推開。
兩人並排坐在橋邊的石凳上,一句話也沒說。
良久,她問:“你有沒有什麼事,是後悔沒說出口的?”
他轉頭看她,眼底壓着一點微光:“有,但說了也沒用!”
“爲什麼?”
“因爲那時候她聽不進去,現在她也不願再聽!”
她低頭笑了笑,沒再問。
風繼續吹,夜色裏,他們肩靠着肩,就那樣坐了很久。
誰也沒有動,誰也沒有先走。
就像過去那些年,她在顧承硯身邊,習慣了沉默,習慣了不問,也習慣了忍耐。
而這一次,她身邊是唐浩傑。
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樣的陪伴,到底能持續多久。
她不敢問,也不想問。
她只是疲憊,不想再一個人回家。
唐浩傑送江雲熙回去的時候,車裏很安靜。
他把暖風開得很低,卻依舊怕她冷,一路小心翼翼地避着路上的顛簸。
“到了!”他輕聲提醒。
江雲熙“嗯”了一聲,解開安全帶,卻沒有立刻下車。
她望着窗外樓下的燈光,眼神有些恍惚。
“你一個人真的沒問題?”他問。
她點頭:“我早就習慣了!”
“可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他語氣很輕,卻藏着一句嘆息。
她沒應,拎着包下車。
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回頭:“你……會不會覺得我太沉悶了?”
唐浩傑愣了下,旋即搖頭:“你是你本來的樣子,我喜歡!”
她低頭笑了笑,那笑容淡得像風掠水面,一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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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公寓,把包放下,換鞋、洗手,一切都照舊。
只是站在洗手檯前,她忽然想起了顧承硯以前也常這麼站着,左手洗得慢,右手洗得急,還老是甩水濺她一臉。
她拿毛巾擦了擦臉,不是水,是莫名的溼意。
廚房裏,她開始給自己煮晚餐。
明明沒胃口,但她怕自己再瘦下去會被人看出來,就像她怕別人看穿她還在想一個不該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