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細節藏鋒
粥煮好後,她只舀了半碗,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胃漲得厲害,也許不是粥的問題,是心太滿,堵着了。
她走進臥室,從牀頭抽屜裏拿出一本舊相冊,封面磨得發白。
她坐在牀邊,一頁一頁翻着,照片裏有她和顧承硯結婚第一年的春遊,有他生日她做的蛋糕歪歪扭扭,還有她偷偷給他拍的睡臉。
她擡手輕輕碰了碰照片上的他,那時的他眉眼還很清亮,沒有如今的疲態和疑心。
她喃喃:“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
而此時,顧承硯坐在書房,桌上擺着三份文件,他卻一頁沒翻。
他盯着電腦屏幕,屏保裏赫然是他們一起去湖邊露營時的合影。
那張照片本來早被他換掉了,不知什麼時候又被調了回來。
他點開桌面一個新建的文件夾,名字叫“未歸檔”,裏面是他這幾天讓人查到的關於江雲熙的所有動向—她去哪家超市,去過哪間花店,甚至她喜歡在下午五點左右在小區後面的空地站一會兒。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早就知道,她不是他想象中的那個女人,她不會做出那些骯髒的事情,可他也沒法徹底相信她。
不是不相信她,是他太相信夏知薇了。
因爲夏知薇從來不說狠話,從來都是溫柔地提醒他:“也許她只是覺得你太忙,才找人陪陪!”
“我不是說她一定出軌,但浩傑對她……不會只是朋友吧?”
“你再想想,她離開你那天,沒有一句解釋,不是心虛是什麼?”
她說這些的時候,眼裏都是善意和小心翼翼,他沒法懷疑她。
他覺得,如果說江雲熙在他身上留下了傷,那麼夏知薇就是那個輕輕幫他貼藥的人。
只是他現在忽然覺得,那貼藥的動作是不是也太熟練了些,像是早知道他會受傷。
手機震了一下,是夏知薇發來的消息:“你還在加班嗎?別太晚,早點休息!”
他看着那幾個字,回了句:“知道了!”
然後他關掉電腦,起身走出書房。
回臥室的時候,他的目光掃過那張合照。
他忽然記起,那天江雲熙穿着件白色毛衣,被風吹得頭髮亂成一團,他嫌她邋遢,她卻朝他吐了吐舌頭,說:“你嫌棄我就不要拍了!”
他沒說話,還是按下了快門。
後來照片洗出來,她笑得很沒形象,但他卻偷偷夾在書裏留了下來。
他走過去,取出相框,把照片拿在手裏,盯了許久,眼神緩緩沉下去,心口也空落落的。
江雲熙那邊,失眠的夜又開始了。
她關掉牀頭燈,卻怎麼都睡不着。
窗外的風吹得窗簾簌簌作響,她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想讓自己什麼都別想。
可她偏偏想起了很多事。
顧承硯不喫香菜,她偏偏最愛香菜粥。
他喜歡早上洗完澡後穿襯衫的那股乾淨味道,她總賴在他懷裏多聞幾秒。
他出差回來會帶她各地的小飾品,她的梳妝檯滿滿一抽屜。
他們有太多太多的“以前”。
她忽然覺得,自己像一個被扔在舊錄像帶裏的人,任憑世界向前,而她還停在那個畫面中,出不來。
她伸手拿起手機,屏幕亮起的一瞬,手指懸在“顧承硯”三個字上,停了很久。
最後她還是沒有點開,只是關了屏幕,把手機放在枕邊。
這夜,她還是沒能入眠。
第二天早上,唐浩傑來接她,敲門的時候她正坐在餐桌前喝咖啡,眼神空茫。
“你臉色不好!”他語氣平靜,卻帶着點擔心。
“沒睡好!”她淡淡迴應。
他看她一眼:“工作能推就推推,別硬撐!”
“我早習慣了!”
她笑得淡淡的,卻帶着那種說不出的疲倦,彷彿從骨子裏透出的倦意。
唐浩傑沒再勸,只是把外套遞給她:“天氣轉涼,彆着涼!”
江雲熙接過,走出門的時候腳步微頓,回頭望了一眼門內—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也許只是下意識地想看看,是否還有什麼,是她忘了帶走的。
江雲熙的腳步越來越輕了,像是踩在一團隨時會碎裂的霧裏,連呼吸都慢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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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浩傑替她開車門,她坐進去時不小心碰到門沿,磕了一下胳膊。
她輕“嘶”一聲,唐浩傑立刻側頭:“怎麼了?”
“沒事!”她垂眼看着手肘,皮膚白.皙,一點點紅印格外刺眼。
“帶你去看看—”
“不用!”她語氣低得近乎冷淡。
唐浩傑頓了下,沒再堅持。
他知道她這種情緒,就像陰天要下不下的雨,悶得人心裏發堵。
他陪她一路沉默,車裏連音樂都沒放,只有偶爾轉彎時輪胎碾過地面的聲音,細碎像細雨。
到了江雲熙常去的那家畫廊。
她從車上下來的那一刻,有那麼一瞬,唐浩傑覺得她還是她—站在光底下,整個人都柔.軟得像從夢裏走出來的一樣,只是,夢太短了。
她進去沒多久,顧承硯那邊卻正端着咖啡站在辦公室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車水馬龍,心卻一點都不在那。
他身後的助理敲門:“顧總,剛剛那份報表我放在桌上了!”
“嗯!”
“還有,您吩咐的江小姐那邊—今天上午她去了上城畫廊,待了大概兩小時,出來時買了一幅抽象畫!”
顧承硯轉過身,眉心微微蹙起:“抽象?”
“是的,看起來……挺壓抑的那種,全是灰調子!”
“她一個人去的?”
助理猶豫了下:“是唐浩傑送她的!”
那名字像一根細針,刺進他心裏。
他“嗯”了一聲,揮手讓助理出去。
等門關上後,他重新坐回椅子裏,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杯沿,腦子卻不自覺地開始回放昨天看到的那條監控。
江雲熙站在路邊,唐浩傑撐着傘,身子微微前傾,替她撥掉肩頭的雨水。
她一動不動站着,臉朝着唐浩傑的方向,卻看不清表情。
他本來不想查的,覺得沒必要。
可一想到她忽然離開的那些天,心裏就像有把火燒着,怎麼都憋不下去。
“如果她真的……”他喃喃,話沒說完,手卻已經點開那張放大過的照片。
那天她穿着米色風衣,黑長直散着,神情很淡,卻有點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