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動靜,不亞於打雷!
僕役們東奔西走,亂而有序,
人人懷裏抱着東西奔出門,每輛馬車邊自有人拿着紙筆記錄:
“白玉瓶一對!”
“白瓷茶盞五套!”
“檀木箱籠一十二只!”
“桌椅板凳各數套!”
“被褥枕頭、洗漱用具……”
侯府門口直溜溜停了一隊馬車,一眼望不到頭,
大大小小的物品被小心的裝上車,裝滿的馬車,由人引着路,朝城東駛去。
“侯爺讓讓!”一羣小廝來到棲雲閣門口,嘴上恭敬,手裏卻不停,
一人對着單子念,幾人進屋擡,
“你們這是幹什麼?”謝惜蘭衣裳來不及穿周正,慌的躲在屏風後嚷嚷!
可下一刻,屏風被搬起,朝門口飛速移動,一個小廝扭頭笑道:
“嘿嘿,這屏風是我家姑娘的!”
沈知禮穿了一只鞋子,蹦到院中狂怒:
“你們這是要造反?還有沒有王法?下人欺主,該下大獄!”
剛還一臉恭敬的僕役不樂意了,斜睨了沈知禮一眼,一抖手中清單:
“侯爺真是說笑,這些都是我家姑娘嫁妝單子上的東西,是過了兩府耆老眼睛的!”
“再說,咱們的主子是謝非晚,侯爺莫要認錯人!”
一個小廝湊上來打圓場:“屋裏那張大牀不搬,侯爺和夫人可以繼續睡!咱們搬完東西,這就走!”
“那牀不錯,姑娘爲何不要?”另一人楞着頭問。
“哎,姑娘說太髒,不要了!”
沈知禮氣得腦袋嗡嗡直響,哪裏還睡得着?
從屋裏尋了鞋襪穿好,直奔府門!
“謝非晚,你給我出來!”
街上圍觀百姓已經多了起來,看到沈知禮衝出來,神情更加激動!
“快看,侯爺出來了!”
“這氣勢洶洶的樣子,有好戲看了!”
“他還敢氣勢洶洶?爲了個外室,居然拋棄髮妻,真是人渣!”
“三年前侯府窮成什麼樣了?侯爺出門,三天不帶換衣服的,若不是謝氏支撐,能有如今光景?”
“就是,讀書人慣會忘恩負義,才做了三年官,就養起了外室,聽說還生下了兩個孩子!”
“京城裏但凡有些家教的,誰家會讓外室先於嫡妻生子,真是倒反天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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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意外的?說是侯爺,可內裏是什麼,京城誰人不知?比之你我,又能強到何處?”
“哈哈哈,他還不如酸秀才你呢,你好歹考了個功名,他軟飯硬喫,還寵妾滅妻!”
說是竊竊私語,可每個字都直朝沈知禮耳朵裏扎!
這羣平頭百姓,愚昧不堪,一絲教養都無!
“謝非晚,你給我滾出來!”
沈知禮一輛輛馬車探過去,不顧僕役阻攔,如同瘋子!
“侯爺,說好了一別兩寬,怎麼今日卻做此態?”
謝非晚從一輛馬車上下來,妝容簡樸,精氣神卻是更勝往日!
“你這踐婦,昨日一夜未歸,如此不守婦道,人人唾棄!”
沈知禮雙眼通紅,幾欲要喫人!
“大家評評理,侯爺要娶心上人,給了我一紙和離書,我只得出府居住,難道這還錯了?”
“沒錯!既已和離,怎能還同住一個屋檐下?謝氏避居別處,纔是婦道典範!”
酸秀才高聲嚷道,他考了七八年功名,堪堪只得一個秀才,
平生最討厭的,就是一無是處,卻仗着祖蔭高高在上的人!
沈知禮在他討厭名單上,能排第一!
沈知禮額頭青筋直跳,雙拳緊攥,咬牙切齒:
“難道青天白日,公然行竊,也是沒錯?”
“侯爺三載外任,別的沒學會,說笑話倒是日益長進!”謝非晚滿目嘲諷,素手一揚:
“大家看看,這是我當日嫁來侯府的嫁妝單子,我一樣不多拿,一樣不少拿!”
青霖拿着嫁妝單子從人羣前晃過,雖然誰都沒看真切,但謝氏嫁人那日的嫁妝隊伍,都是有目共睹的!
“本朝律法,婦人被休、和離,皆可帶走嫁妝,夫家不得阻攔!”酸秀才晃着腦袋,極力睜大眯眯眼:
“威武侯府難道是想破例?”
“……”
沈知禮無言以對,可從府門朝內望去,整座侯府就如同被打劫一般,四下空蕩蕩,連假山都被拆了!
此時,一羣僕役正爬在牆頭掀瓦片,
侯府的牆頭原本年久失修,瓦片掉的沒幾個,
謝非晚進府後,拿出銀子才修繕一新!
“謝非晚,你當真不顧情份,要鬧到如此地步?”
沈知禮咬着後槽牙,一字一頓:“你可想好,做人留一線,不要太絕情,一個人走夜路小心磕到牆!”
“侯爺度量怎能如同婦人?”沒等謝非晚說話,酸秀才又跳出來:
“大傢伙聽聽,我怎麼覺得侯爺像是在威脅人?”
衆人紛紛點頭附和:“這不就是威脅麼?”
“侯爺想吞下謝氏嫁妝!”
“謝氏若是有意外,鐵定是侯府下的手!”
“不要臉!”
謝非晚站在馬車旁,時不時扔下幾句話語,每次總能惹得百姓共情,把沈知禮罵個狗血噴頭,
她周身立着四個強健大漢,個個肌肉鼓脹,滿臉殺氣,
沈知禮雖有滿腹怒火,卻不敢靠近一點,只在原地跳腳怒罵!
“天塌了啊!強盜啊!快住手!”
聲聲哀嚎由遠及近,衆人紛紛探頭朝侯府內望去,
只見沈老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跌跌撞撞跑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等看清府門前的情景,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手亂揮,兩腳亂蹬,嚎得屋檐上的灰,噗噗直掉!
“這就是侯府老夫人?我看着還不如我鄉下二大姨!”
“你二大姨是做什麼的?”
“挑糞的!”
衆人一陣鬨笑,沈老夫人聽不真切,看衆人笑的歡快,嚎的越發帶勁!
沈知禮臉色青白交加,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正鬧的厲害,一聲怯弱的童聲響起:
“母親,能帶我一起走嗎?”
無數雙眼睛齊齊盯去,孩童臉色愈發蒼白,兩只小手絞在一處,勒的青紫一片!
“安然?”謝非晚向前兩步,牽起孩童的手,摸了摸小腦袋,柔聲說道:
“我已和侯爺和離,再不要喚我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