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玥忽然往後退開一步:“進來。”
門悄然合上,門外的保鏢們對視一眼,即刻前去通報。
此刻,祁珩卻並不在公司,而是在程氏企業的總裁辦公室裏。
“祁總能來,倒讓我有些驚訝。”程總,也就是程萌的父親坐在椅子上,臉上絲毫沒有表現出驚訝的神情。
“程總在面對自己親生女兒時那般,也叫我很驚訝。”祁總隨意地坐在他對面,沒什麼表情,渾身上下仍是一股淡淡的威嚴。
“祁總爲何這麼說?”程總畢竟比他大,還不至於被這樣的陣仗嚇到,“昨天晚上,不是祁總要向我要血,我不過是提了些報酬,倒成勒索了?”
說着,他拎起桌上的茶壺,替祁珩倒了杯茶,茶香嫋嫋,冒着滾燙的熱氣。
“看來程總是不打算改變主意了。”祁珩輕釦桌面,眼睛微闔,“那就別怪祁某沒事先提醒過。”
茶水輕“哧”,灑落幾滴在桌面上。
程總慢悠悠地濾着茶,用茶蓋涮上兩回,又給杯子轉了個面,才細細啜上一口,一臉愜意享受,絲毫不顧祁珩就坐在身旁,還在等他的答覆。
祁珩的眼睛微微眯起。
“祁總這話說的,可真是嚇壞我了。”程總嘖嘖嘆幾聲,“看在你是晚輩的份上,年輕人,我勸你一句,還是少誇大爲好,否則到頭來喫虧的是自己。”
“哦?”祁珩淡淡道,“看來程總是很有把握了。”
“把握可不敢當,不過我至今都記得兩年前,祁總強勢奪走我女兒,又將人打入獄中,差點叫我程家破產。這件事給了我一個教訓,這兩年來,我可始終在效仿越王勾踐呢,每日嘗一口苦膽,斷不敢思甜!”
程總驀地壓下嗓子,辦公室裏迴盪着餘音。
辦公室裏,兩個男人對峙,一老一少,一個是新起之秀,一個是縱橫商場多年的老狐狸,幾乎勢均力敵。
程總暗暗心驚,早在多年前,祁氏式微之際,不過是他手中一只螞蟻,祁珩更是不入他的眼,可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當年這個小孩就已經長成如今這副模樣。
不僅能獨當一面,甚至將力挽狂瀾,將一個幾近破產的集團硬生生拯救起來。
“程伯伯擡舉我了。”男人輕笑一聲,緊張的氣氛立即煙消雲散,“你是勾踐,我也不敢做那個吳王。”
程總並未有絲毫懈怠,餘光仍鎖在他身上。
只見祁珩起身,端起茶壺,涓涓茶水淌進茶杯裏,偶爾混了些深淺不一的褐色茶葉,在剔透的陽光下煞是好看。
男人倒茶的姿勢專業且閒適,如果不是剛剛經歷了那一幕對峙,程總都要以爲他們倆是在閒談。
“看來我們的談話到此爲止了。”程總欠了欠身,從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搭在手臂上。
祁珩撐着桌子,目送他離去,眸色漸沉。
回到病房裏,小志依然沒有醒,據說是營養不良導致的昏迷。聽保鏢的彙報,下午程萌竟然來過一趟。
“你們談了什麼?”祁珩坐在牀邊。
程子玥正細心地替小志擦身子,聞言,頓了頓,“沒什麼。”
“不要逼我自己去查。”男人語氣淡淡,聲音也不大,就是莫名給人一種不能反抗的威嚴。
每次到了這種時候,祁珩的專制和強勢便顯露無疑。
程子玥抿了抿脣,正打算說些什麼岔開話題,卻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臂,強行停下手上的動作,被迫面向他。
依然是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神情,卻始終隔着一層淡淡的隔膜。
“程子玥,你別忘了,是你自己主動要和我結婚的。”祁珩的力道很重,幾乎要掐進她的肉裏,“你想反悔?”
“沒有。”程子玥咬脣,低聲道,“你先放開我。”
男人一把將她拉出病房外,房門狠狠合上,一路吸引了不少異樣的目光。
心頭有種淡淡的屈辱感,明明她恢復記憶不過是幾天前的事情,爲什麼他們之間的關係會相差這麼多?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錯?嫁給他……真的正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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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院長辦公室,程子玥被摔進座位裏,祁珩冷着臉鎖上門,背對着她。
“你就這麼不想告訴我?”祁珩說。
“你想知道的,還需要我說嗎?”程子玥笑,“你的保鏢不是在外頭聽得一清二楚嗎?”
“那不一樣!”男人驀地轉身,雙手撐在椅子上,將她整個人環在懷中,四目相對,一時間,從旁觀者的角度看上去,居然像在擁抱。
祁珩的眸色與旁人不同,是淺淺的褐色,像蒙了一層水霧,從遠處看上去,顯得溫潤無辜,像極了幼年小獸。
平日裏,爲了使自己看上去更威嚴,他常常會佩戴深色的隱形眼鏡。不知怎麼的,這一次卻沒戴。
程子玥看着這雙眼睛,原本在心底醞釀已久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說……”她垂下眼,“你早就查到了小志的所在,只是不願告訴我。”
眸光微閃,男人沒有說話,安靜地聽她繼續道。
“這家醫院是祁氏的合作伙伴,所以老太太能夠買通小何幫我躲開你的監視,也因爲你沒有隱瞞小志的消息,所以她輕易便利用了小志和雪妙璇,想讓我和雪妙璇一起死在杉山上。”
女人的語調一貫婉轉,語言簡潔。
自她離開監獄時,除了失憶時,很少說這麼多話。祁珩的心跳隨着她說話的頻率跳動。
“祁珩,這麼久以來,我必須得承認一件事。”程子玥輕嘆一聲,像是鬆了一口氣,“我很喜歡你。”
祁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我漸漸發現,光憑喜歡,是沒辦法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