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把項目的初衷忘得一乾二淨
傅錦年也不氣餒,繼續溫和地說。
“叔叔知道一個地方,有很大很大的城堡,有會旋轉的木馬,還有好多好多棉花糖和冰淇淋。那裏還有很多和你一樣的小朋友,大家一起坐小火車,你想不想去玩?”
他一邊說,一邊透過後視鏡緊緊觀察着孩子的反應。
沈念琦依舊沒有說話,但傅錦年敏銳地捕捉到,當他提到“旋轉的木馬”和“小朋友”時,那雙原本黯淡無光的眸子裏,似乎閃過了一絲光亮。
傅錦年心頭一喜,再接再厲地說道:“明天怎麼樣?叔叔明天正好沒什麼事,我們一起去,就我們三個。讓你媽媽也好好放鬆一下。”
這一次,沈念琦沉默了幾秒鐘,然後,在傅錦年和沈卿寧緊張的注視下,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沈卿寧猛地轉過頭,不敢置信地看着後排的侄子,眼淚終於控制不住地滑落下來。
儘管點了頭,但沈卿寧的心還是一直揪着。
他此刻是安靜的,可這份安靜在沈卿寧看來,卻比任何哭鬧都更令人心碎。
她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肩膀卻在劇烈地顫抖。
傅錦年從儲物格里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你看,事情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車子很快停在了沈卿寧家樓下。
傅錦年幫她把東西拿下來,看着她牽着沈念琦準備上樓,他忍不住再次叮囑道:“今天就別想公司的事了,好好陪着念琦,你也順便好好休息。公司那邊,有我。”
沈卿寧牽着沈念琦,站在單元門的燈光下,仰頭看着他。
路燈的光暈在他身上鍍了一層柔和的邊,沖淡了他平日裏的清冷,顯得格外溫暖。
她點了點頭,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傅錦年,謝謝你。”
“應該的。”傅錦年看着她帶着孩子走進樓道,直到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消失在拐角,他才轉身回到車上。
靠在駕駛座上,傅錦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揉了揉發緊的眉心。
處理一個孩子的心理創傷,遠比做一臺高難度的外科手術要複雜得多。
片刻之後,他重新發動了汽車,方向盤一轉,朝着公司的方向疾馳而去。
人工心臟項目成功上市後,公司獲得了鉅額的融資,資金前所未有的充裕。
許樂大手一揮,立刻從原來那個鴿子籠似的辦公室,搬到了市中心CBD一處嶄新的寫字樓裏,足足租下了一整層。
傅錦年將車駛入地下車庫,電梯直通頂層。
門甫一開,撲面而來的是強烈的現代感與科技氣息。
開闊的空間內,明亮的落地窗外是繁華都市,室內則是時尚的開放式工位,電子白板與討論區隨處可見,人人行色匆匆,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一片忙碌景象。
他腳步未停,徑直往最裏面的總監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的門虛掩着,人未到,許樂那標誌性的、近乎崩潰的嚎叫聲已經穿了出來:
“操!又不對!這破算法邏輯肯定有問題!怎麼又他媽卡在這兒了?老子的頭髮都要被薅禿了!”
傅錦年推開門。
許樂果然頂着個鳥窩頭,兩眼通紅——也不知熬了幾個通宵,正對着一塊巨大的電子白板,抓心撓肝地比劃着。
白板上密密麻麻全是複雜的流程圖、數據模型,邊上還貼滿了花花綠綠的便利貼,看着就讓人頭大。
“心動系統的用戶數據匹配出bug了?”傅錦年目光在白板上迅速掃過,直接點破。
許樂猛地回頭,一見是傅錦年,那張快哭出來的臉瞬間跟見了活菩薩一樣,兩步並作一步竄過來,死死拽住傅錦年的胳膊就往裏扯:
“我的傅大醫生!我的親哥啊!你可算來了!再不來,你兄弟我真要英年早逝,爲科學獻身,直接躺平在這辦公室裏了!”
他不由分說把傅錦年摜在自己的椅子上,指着屏幕上一片天書般的代碼,鬼哭狼嚎起來:
“快!祖宗,快幫我瞅瞅!咱們的‘心動系統’,本來是要用AI算法,給等着救命的病人和醫療資源做精準匹配的!結果呢?現在數據量一大,匹配效率跟蝸牛爬似的,還他媽老出錯!這玩意兒下週就要跟幾家大醫院對接演示了,搞不定我真得提頭去見投資人了!”
傅錦年由着他耍寶,面不改色地拉過旁邊一張空椅子坐定,目光投向那塊巨大的電子白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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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樂見他這副沉靜如水的模樣,也立刻收起了那副活寶相,神情凝重起來。
他湊近了些,指着白板上一個被紅筆重點圈出的模塊,聲音也沉了下來:
“癥結就在這兒。這是我們用來評估患者緊急程度的核心算法……我們團隊幾個技術骨幹翻來覆去地琢磨,愣是沒找出毛病在哪兒。”
傅錦年一言不發,視線牢牢釘在那個複雜的流程圖上,整整五分鐘,紋絲不動。
辦公室裏靜得可怕,只有服務器機箱風扇低沉的嗡鳴,以及許樂那越來越粗重、帶着幾分焦灼的呼吸聲。
“你的思路,從根兒上就偏了。”傅錦年終於開口,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冽,卻帶着不容置疑的篤定。
“偏了?!”許樂一下就炸了毛。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套算法模型可是業內公認最頂尖的,我花了大血本買回來的!怎麼可能偏?”
傅錦年擡起手,修長的食指隔空點向白板上那個核心模塊:
“你把它當成了一個冰冷的計算機程序,眼裏只有數據的優先級、權重、排序。但你忘了,許樂,我們面對的不是一堆靜止的數據,而是活生生的人,是每時每刻都在變化的生命體。”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黑色的記號筆。
“你看,你設定的緊急指標,比如心率、血壓、血氧飽和度,這些都是靜態的。一個病人此刻心率120,另一個90,系統自然會把120的排在前面。”
“對啊,這有什麼問題?”許樂一臉茫然。
“問題在於,你沒有考慮‘變化趨勢’。”
傅錦年筆鋒一轉,在流程圖旁邊畫出兩條曲線,“一個病人,心率穩定在120,可能他只是剛運動完,或者情緒激動,但他的生命體徵是平穩的。而另一個病人……我們的系統,恰恰忽略了這種動態的、趨勢性的危險。”
傅錦年三言兩語,點破了癥結。
原本複雜的計算機難題,在他口中,竟成了一個清晰的臨牀醫學問題。
許樂杵在原地,盯着傅錦年畫出的那兩條曲線,腦中“轟”的一聲,瞬間透亮!
沒錯啊!他媽的,自己怎麼就一頭扎進了技術的死衚衕,把項目的初衷忘得一乾二淨!
身邊明明杵着傅錦年這麼個醫學大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