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垂淚,夜色如墨,
大將軍府的主院內,房中炭盆燃的極旺,
這時節,家家戶戶都已經減了炭盆,但顧非晚總覺得一到傍晚,日頭還未落山,身上就寒漬漬的很,
寧維舟知道了,就要進宮去請太醫,但被顧非晚攔住了:
“你忘了顧家的濟世堂了?有孫大夫在,我能有什麼事?”
寧維舟一想稍微放下了心,只還緊着叮囑:“明日你在府裏等我,我與你一同去找孫大夫看過才放心。”
“我難道還是三歲孩子不成?”顧非晚一邊替寧維舟量身,一邊嗔怪道:
“這些日子你忙成這樣,就先放了我,我身邊這麼多人,還能照顧不好自己?轉個身,哎呀,你蹲下點,我夠不上你的肩膀了!”
寧維舟乖乖紮了個馬步,剛想扭頭,卻被顧非晚推了一把腦袋,只得擺正了姿勢,不敢亂動,
這是顧非晚第一次說要親手給他做衣服,寧維舟高興得原地打轉,自然是顧非晚說什麼就是什麼!
“京郊的這股悍匪據說很難纏,你和敦親王要小心!”顧非晚叮囑道,繼而又抱怨:
“也不知道皇帝是怎麼想的,土匪而已,城外駐紮的守備營將領難道是喫乾飯的?還要你這個大將軍和敦親王出馬?”
寧維舟嘻嘻笑道:“不是陛下非要我們去,是我見敦親王苦悶,我也手癢,才搶了這差事,能去外面跑跑,也省得敦親王被鮮族公主纏住不放。”
“那鮮族公主倒還安分,也不見他們出門。”
“她當然安分,我讓樓二樓三領着人守在驛站處,誰能跑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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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不鬧?”
“當然是鬧了,嘿嘿,不過多揍幾次就不鬧了!”
“……”
“你什麼時候去江南?”顧非晚突然話音一轉,問了一句。
寧維舟小心翼翼轉頭,身子卻不敢動:“娘子,外祖父身體不太好,我想過去陪他!”
“好!”顧非晚沒瞧他一眼,認真量着尺寸。
新婚燕爾,夫君離家數千裏,這事顧非晚不是頭一次遭遇。
她知道郝伯尋來,寧維舟定是要去江南的,
這本沒有什麼不對的,以寧維舟和外祖父的情分,就是過去呆上數年,只要皇帝不嫌他懶散,誰還能有意見?
只是顧非晚有些焦躁,當年,沈知禮也是去的江南安平,一去三年,回來的時候,物是人非。
“他和沈知禮不一樣!”
顧非晚記起白日裏,陳娘子勸自己的話,
這話顧非晚十足十的相信,可心裏無名的恐慌也是實實在在。
“我給你多準備些衣服,江南應該比京城暖和,太厚的衣裳可以少帶些,還有喫食,府裏廚子多,挑個合心意的隨你一起去,樓一他們到底是男子,伺候人不精細,我讓青霜跟着吧。”
“還有,外祖父身子不好,孫大夫離不了京城,我讓他挑個好弟子跟着你,再帶上多多的好藥,這些我明兒就讓濟世堂去準備。”
“這一路去江南,你着急趕路,但也要注意身體,沿路顧家的產業你都可以使喚,我回頭給你信物。”
顧非晚手上忙個不停,嘴裏也絮絮叨叨,
寧維舟馬步扎得腳痠,但後背的雙手沒停下,他就不敢站直回身,
瞧不見顧非晚的臉,顧非晚說的也輕快,可寧維舟就是知道,她不高興了!
“娘子,你別忙活累着自己,我奔波慣了,一個行囊走天下。”寧維舟想伸手去拉顧非晚的衣角,可顧非晚一個旋身,轉到了另一邊,
“從前你是一個人,現下再這樣,不是讓人說我沒照顧好你麼?”
“誰敢這樣說?我打掉他的牙齒!”寧維舟揮了揮拳頭,
“別亂動!”顧非晚輕罵一聲:“早些量好了,趁這兩天給你多做幾身新衣,讓外祖父見了也歡喜。”
“娘子,郝伯說外祖父病得重,我這邊匪患解決,得快馬加鞭的趕去,路上日夜不能停,實在不能帶上你,但等我安置好,我就讓去接你,外祖父定然也想見見你。”
“我不去,我要守着陳姐姐!”顧非晚吐了一口氣:“沒有我不讓她離開京城,但自己去走了的道理!”
“你別擔心,陳姐姐和敦親王的事,總能解決!”寧維舟欲言又止,最後只得攥緊拳頭拼命忍住:“相信我,一定能解決的!”
“好了,起來吧!”顧非晚剛說完,眼前一花,天旋地轉,再睜眼,已經被寧維舟抱在了懷裏!
“放我下來!”顧非晚捶了他兩下,想起這人好似不知疼痛,只能板着臉偏過頭:“我不喜歡這樣,你以後不許嚇我!”
寧維舟抱得更緊,神情緊張:“娘子從前都是喜歡的,怎麼現下不喜歡了?”
顧非晚沉着臉:“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再這樣嚇我,我就不理你!”
“好好好,我錯了,我以後一定不敢!”寧維舟馬上服軟,小心翼翼的將人放下來,可神情卻是十分委屈,
顧非晚只當沒看見,挪着發軟的腿去了裏間。
“阿狸!”
“哎!”聲音由遠及近:“怎麼這時候喚我?我剛想出去逛逛。”
阿狸倒吊在窗下,頗有些埋怨。
“這兩日夫人見了什麼人?有誰惹她生氣了?”寧維舟問道。
“就見了陳娘子,還有威武侯府的一個嬤嬤,再有就是顧府的那些管事,我看夫人挺高興的,特別是聽到威武侯鬧的厲害的時候,可笑得很大聲的!”
阿狸的身影在窗戶上晃啊晃:“大將軍,別是你在外面做了錯事,惹夫人不高興了吧?”
“滾!”
“男人真是喜怒無常!”聲音飄遠,灑下一路咯咯笑聲。
寧維舟在外間眉頭緊鎖,顧非晚在裏間也是惆悵滿肚,
她知道自己這樣不對,寧維舟一向待她很好,從沒給她委屈受過,
寧維舟就算在江南再娶一房妾室,也絕對不會像沈知禮那般對她,
如今這世道,小富之家都有三兩妻妾,更別說是功勳赫赫的寧維舟,
“其實不管他去不去江南,日後這府裏總是要添新人的,只要他還待我好,我就要幫他好好料理中饋。”顧非晚撫着胸口,極力勸慰自己:
“我可是顧家未來掌家人,豈可拘泥於後院這些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