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快出來。”
雨剛停,林寶初戴了頂草帽就往葡萄園裏鑽。
看看葡萄有沒有被雨打壞,有沒有壞果。
要是有壞果,得及時剪掉,不然要連累其他果子的。
沈戟本來是跟她一起幹的,後來他中途出去了一趟,再回來時,便是此刻。
“什麼事兒?你到裏面來說。”林寶初衝外面大喊。
沈戟走進去,親自請她出來。
“到底什麼事兒啊,神神祕祕的。”林寶初不解。
難道是考學送行的事?
城裏不是有很多百姓自發來送行了嗎?從今兒一大早開始,城門就鬧哄哄的,全都是在等送行的百姓。
可胡啓坤和王金來二人,午飯過後纔要出發。
只要天黑前能到豐織縣就行,他們還要在豐織縣住一晚。
把架子擺足,再把衙門的錢花個夠,當遊山玩水一樣。
這會兒也差不多是午時了,聽旁邊伙房的動靜,扶貧小隊已經在給胡啓坤和王金來二人開歡送宴了。
沈戟把她拉到縣衙門口,指着門口的那一輛馬車,“看,我找人打的馬車,可好看?”
上次林寶初獨自出門,因爲她騎馬不熟練,去時還要蹭人家的車子。
所以他找了李餘和打鐵的陳叔,幫他做了這個馬車。
李餘是做農具的,擅木工,馬車的框架就是他親自打造的。
打鐵的陳叔則是負責做滾輪軸,再幫忙把釘子打進車輪里加固即可。
“馬車?”林寶初怔怔的,“咱家的?”
“嗯。”沈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低頭在她耳旁道:“送給我家阿寶成親一年的禮物。”
“一年了嗎?”
是啊,他們是去年七月成的親。
林寶初臉上的笑容慢慢放大,眼睛開始亮起來,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樣。
搖着沈戟的胳膊,“我要上去看看!”
這是沈戟送她的第一件禮物,還是輛馬車,這在古代可以說是大件兒了。
她能不激動高興嘛。
林寶初跑到馬車前,想跳上去時,又停了下來。
她在果園裏蹭了一身的泥點,腳下的鞋上也裹了兩層泥。
這麼新的馬車,木頭都是原色的,她一碰就髒了。
林寶初捨不得。
“算了,等我晚點換了衣服再上去看吧。”她繞着馬車轉了一圈,惋惜道。
沈戟哪捨得壞她興致,“無需,你不髒,只要脫掉鞋子就行。”
說着,他雙手往她胳膊下一夾,直接把她託上馬車前頭坐好。
他替她脫去鞋子。
林寶初見自己既然已經上來了,也就不管了,爬進馬車裏面去看。
馬車的容量比他們屋裏的牀小些,她可以躺平,沈戟長手長腿的恐怕不行。
其中三面車壁上,都有長凳,凳上沒鋪墊子,車窗也沒有掛簾子,看起來很簡單。
應該是沈戟太想讓她看到這輛馬車,所以等不及把車裝好,拉來給她看。
纔沒有鋪墊子、掛簾子。
別說,有車的感覺真好。
林寶初翻身,直接躺下,享受車裏木頭和松油的味道。
“有馬車!”
林寶初還沒享受多久,就被一道討厭的男聲給毀了興致。
“王兄,咱們坐馬車去吧,走路多久啊。”
“好啊,有馬車不坐,那豈不是傻子?”
二人一來一回的對話結束,拴在門口大樹的馬兒撲哧撲哧哼哼了兩聲,還颳了兩下蹄子,似乎很不樂意的樣子。
“爺,我們倆去趕考,借你馬車用用。”
這小半個月,胡啓坤真是被縣衙衆人和城裏百姓慣壞了。
居然敢這般理所當然的來問沈戟要馬車,那副不是商量是通知的模樣,真叫人討厭。
沈戟擋在馬車前頭,沒有讓開。
只輕輕吐出一個字:“滾。”
這兩人的德行,儘管他這些日子沒有去辦事大廳,他也聽說過。
想用他送給他家娘子的馬車,做夢!
胡啓坤沒想到沈戟會這麼不給他面子,竟當着這麼多縣衙的同仁和城裏百姓的面拒絕他。
一時間,他臉上有些難看。
可又礙於沈戟的身份,不敢放肆,只是擺出他認爲的道理。
“爺,我這可是爲了大夥兒啊,我要是中了秀才,那大夥兒說不定就不用被流放,你也能回盛京了,是不是?”
這是全城百姓都默認的事實。
不然他們怎麼會容忍他們二人到現在?
沈戟擰着眉,一臉嫌惡,“滾開。”
“你!”
胡啓坤想罵人又不敢張口,想打也打不過,只能回頭衝縣衙門口的一衆人等嚷嚷。
“我這麼廢寢忘食、累死累活,每日看書看得眼睛疼,寫文章寫斷了數只筆,我這麼做都是爲了誰啊!”
“如今我馬上就要替咱們豐耕縣揚眉吐氣、一雪前恥了,竟還連這點尊重都得不到。”
“你們就是這麼對待讀書人的?”
胡啓坤話裏話外都是在說沈戟和縣衙的人。
在他看來,他比沈戟金貴多了。
他是讀書人,而沈戟只不過是個被流放,沒念過正經書的莊稼漢。
這十一年來,他可有先生教過?
扶貧小隊裏,商卓和程書益幾人氣得不輕。
要不是沈箏不屑前來送行,不在人羣中,不然的話,她這會兒早就炸毛罵人了。
溫懷也是一張臉黑得要滴墨,但他不能發作,只能一忍再忍。
再忍半個月,等這兩人考學結束,不管是否中秀才,他都找人打他們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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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懷緩步走下臺階,到沈戟面前來。
欲張口,就先被沈戟打斷,“不借。”
天王老子來了,他這車也不借!
他家娘子還一次都未乘過,別人憑什麼先用?
胡啓坤炸了,往前走幾步,面對前來送行的百姓,大呼:“大家看啊,這就是張口閉口爲了咱們大夥兒好的縣衙,卻連個車都不借。”
“看來縣衙說的,一切爲了大家,跟咱們是一家人的話,都是騙人的。”
城裏的百姓不知是出於想讓他們二人快點走,還是真心替他們說話。
都紛紛開口附和。
“爺,你就把車給他們用吧。”
“是啊,胡秀才和王秀才都是爲了咱們大夥,都是一家人,就別那麼講究了。”
“讓開!讓開!讓開!”
百姓們齊聲振臂大喊,給沈戟施壓。
沈戟無動於衷。
倒是車裏的林寶初忍不了,起身跳下馬車,冰冷地看着一衆百姓。
紅脣輕啓,“縣衙是說過一切爲了大家,但這馬車,是我的東西,不是縣衙的東西,我、不、借。”
此話一出,百姓們的鬧聲就小了些。
這他們還真不佔理。
胡啓坤見林寶初一句話就平息了事情,他急了。
“可我們是豐耕縣要考學的附生啊,考學事大,借你一輛馬車有何不可!”
“你是畜生也不行啊。”
林寶初毫不客氣,“我說不借就是不借,你愛考不考,關我屁事。”
“你、你……”
胡啓坤伸手指她。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沈戟當場撅斷。
一道噁心又淒厲的慘叫聲,響徹整個豐耕縣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