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珠聽着樓上的哀嚎,不動聲色,而是盯着蘇晚,嘴角上揚。
不出意外這個李少傑在家裏是待不下去了。
真是個蠢貨,不該說話的時候囂張。
晚飯寧莉沒有下樓吃,得知她睡着的消息,蘇晚幾人沉默不語,一頓飯吃得讓人消化不良。
夜半,蘇晚來到雜物間,這裏是蘇潛龍和李少傑的臨時房間,現在只剩下李少傑一個人居住。
“姐姐?”
睡眼惺忪的李少傑坐起,眯着眼睛,疑惑地看着進屋的蘇晚。
蘇晚拉開燈,來到牀邊坐下,眉眼在光的籠罩下盡顯柔和。
“我擔心你害怕睡不着。”
畢竟是個孩子,面對死亡心中哪能不恐懼。
李少傑點頭又搖頭,“我不怕,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不過要是姐姐害怕,我可以去你房間打地鋪。”
蘇晚微微一笑,給他掖了掖被子,見他狀態挺好徹底放心,正起身去拉燈。
“姐姐,行李我都收拾好了,明早我就走吧。”
李少傑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得蘇晚措手不及。
他坐起身,在蘇家這段時間皮膚白了不少,毛躁凌亂的頭髮經過修理乾淨清爽,俊美的五官藏不住,下巴尖尖,一雙桃花眼對着牆都深情。
提及回農村,李少傑的心裏很難不沉重。
蘇晚擰眉:“你不用回去,我會讓你留下來的。”
“不了姐姐,這次不一樣。”
李少傑擡頭,笑了笑,安慰她:“沒事的姐姐,是我自己想要走。”
回到農村環境惡劣,幹不完的農活,聽不完的咒罵和毒打,連是否能夠繼續上學都成問題。
他垂眸:“發生這樣的事,是我連累你,一旦奶奶上城裏來糾纏你,會給你惹麻煩,與其這樣不如我回村,姐姐你給我出錢上學,我在學校避開他們,等上高中就好了。”
笑着露出尖尖的虎牙,李少傑替蘇晚下了決定。
蘇晚不願意:“這樣怎麼行,就算不能留在蘇家,你住到飯店去,我能照顧你。”
“別了姐姐,就當我心裏有陰影無法面對這裏吧。”
李少傑笑容牽強,下牀拉住蘇晚的手,剛從被窩裏伸出的手還存有明顯的溫度。
以寧莉無差別的攻擊,李少傑在蘇家是留不住的,再繼續下去,蘇明珠會借題發揮死死咬住蘇晚,如果蘇潛龍沒死也就算了,現在情況不同,等寧莉回過神來,說不準還會記恨上李少傑。
住到蘇晚的店裏是個辦法,可沒有蘇振華幫忙,李少傑的戶口和學籍是個大問題,在這個時候,要是鄉下的奶奶找來只會帶給蘇晚無窮無盡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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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傑心裏很明白,這些話他沒有明說,只是一味堅持要回鄉下。
看到她臉上的掙扎。
“姐姐,我唯一的念想就是學習,有你在我有錢上學,已經足夠了,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李少傑這次是鐵了心要走,根本不給蘇晚任何拒絕的機會,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提着他那個小包袱出了蘇家。
清晨,蘇晚如往常一樣到他屋裏喊他吃早飯,可屋子裏哪還有他的身影,小小的書桌上放着李少傑留下的信。
——姐姐,我走了,不用擔心,這段時間我過得很開心,你給的零花錢足夠我上學,我會保護好自己,我回村去面對我該面對的人生,你也是。
蘇晚心情沉落谷底,太清楚在城裏生活一段時間再回到貧瘠農村的落差,何況還有那樣極品的爺爺奶奶,其實李少傑大可留下,但是他不想成為蘇晚的包袱。
人來人往的火車站,擠上火車前,提着包袱的李少傑深吸一口氣,最後回頭看了眼海城,心裏埋下一顆發芽的種子,只等來日野蠻生長。
海城,他還會回來的,不是依靠姐姐,而是靠自己堂堂正正。
……
蘇潛龍走後,從前熱鬧的家裏總是靜悄悄的,尤其是吃飯的時候,寧莉總會用那種死氣沉沉的眼神盯着蘇明珠和蘇晚,那種麻木沒有感情色彩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慄。
並且會時不時冒出幾句戳人肺腑的話。
“你們吃得可真開心啊,這麼多好菜,都是沒心沒肺的,也不知道潛龍在下面冷不冷。”
說着說着寧莉就哭了。
蘇振華第一時間放下筷子安撫她。
這樣一來,蘇晚哪裏還吃得下飯,蘇明珠的表情像是被噎到,嘴裏的飯吐不是,嚥下去也不是。
寧莉堵在心中的一團氣始終沒能嚥下,平等地憎恨蘇晚和蘇明珠。
一個是兒子厭惡的,一個是害兒子死的,她無法做到心平氣和地面對她們。
蘇明珠幸災樂禍,好在事情沒有她想象中的糟糕,自己經歷磨難固然傷心,但只要一想到連帶上蘇晚,也不是那麼難接受了。
“李少傑呢,怎麼不見他下來吃飯?”
蘇明珠心情大好,反正事實已經改變不了,傷心沒有一點用處,只有把生活過好才是最重要的,也是弟弟想要見到的。
還有蘇錶,弟弟最厭惡的人,她一定會讓蘇錶付出代價給弟弟報仇的!
蘇晚對上蘇明珠的目光,察覺她眼底的笑意,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蘇明珠是蘇晚見過最狠的人。
但是身上任有讓蘇晚歎服的點,那就是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麻煩,她都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與其內耗自己,不如責怪他人。
一聽到李少傑的名字,平靜下來的寧莉瞳孔收縮,瞬間應激,“他還有臉待着,讓他滾!那個禍害,都是你們惹來的!老蘇,讓他走,我不想再見到他!我的潛龍死了,他也別想好過!”
禍端都是李少傑惹來的,寧莉是絕對不會讓他留下來替代自己兒子的位置。
她抓着蘇振華的衣服,滿眼哀求,“不要讓他留下。”
蘇振華嘴裏發苦,看着這樣的妻子心如刀絞,沉默寡言的蘇振華頭上白髮又多了,在寧莉殷切的目光裏,點下了頭。
蘇晚冷笑,吃着碗裏的青菜,“不用吵了,他已經走了,今早的火車。”
突然發現李少傑走了也好,否則成天看着這樣癲狂的寧莉,和家裏的邪惡老奶有什麼區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