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筆遞給男孩,小志先是害羞地往後退,在他的眼神下,又湊上前來,接過畫筆,開始在紙上留下笨拙的痕跡。
祁珩看了一會,突然像是有所感應地擡起頭,正與門邊的程子玥四目相對。
被發現的程子玥絲毫不慌,頂着他的眼神往前走,最終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放下東西,摸了摸小志的頭。
“好玩嗎?”
小志警惕地縮着脖子,見是她,表情有些迷茫,終是沒有躲開:“嗯!”
這幾日,小志醒過幾次,每一次,開始的時候都很正常,但維持不了多久,總是要靠麻醉才能安靜下來。
程子玥頭一回見他如此乖巧順從,是以前從未出現過的,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喜歡畫畫嗎?”
小志埋頭專心畫畫,已經不理她了。
程子玥悵然地直起腰,打算收拾自己帶來的東西,驚訝地發現祁珩還沒走。
共處一室,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找不到匹配的表情和語氣,大概也只能沉默了。
程子玥默默收拾東西,祁珩就這麼坐在原位,掏出電腦開始辦公。
日頭偏西,一半已經隱入地平線之下。
“祁總,沐總動員了一部分員工反對您的管制,現在正在私下調查公司的財務報表……”祁大闖進來,滿腦門是汗,語速極快,看見程子玥,愣了愣。
“繼續。”祁珩頭也沒擡,聲音沒什麼感情。
祁大匆忙向程子玥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回禮,他已經快步走向椅子旁邊,再說話時,程子玥已經聽不見具體內容了。
沐總居然開始動員別人反對祁珩,還真像是他會做的事情。
程子玥一邊倒水,一邊心不在焉地想。
“咣噹!”玻璃杯子落在木質地板上,手腕紅腫一片。
還沒回過神來,手已經被人握在手上,男人神情冷峻,聲音也是如出一轍的冷淡:“怎麼回事?”
“……沒注意,燙了一下。”程子玥縮回手。
“別動!”祁珩低聲罵了一句,身後的祁大已經叫來了醫生,二人神情匆忙。
看着這羣人如臨大敵的模樣,程子玥不禁有些頭疼,“……我真的沒事,只是燙了一下。”
面對醫生的再三叮囑,程子玥有些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送走了盡職盡責的醫護人員,程子玥扭過頭去,見祁珩正在收拾東西,而小志看見了這一幕,正從牀上爬下來。
他身子虛,營養跟不上,已經十二,三歲的人,看上去卻像是七八歲的小童。
小孩顫顫巍巍地走到男人身旁,往地上一坐,就這麼抱上了他的大腿。
程子玥:“……”
祁珩低下頭看他:“鬆手。”
小志沒有說話,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把他的腿抱得更緊了。
程子玥有些頭疼。
“小志,聽話,鬆手,叔叔還有事。”她上前,蹲下身,試圖掰開小孩的手。
可他抱得很緊,大有“你掰任你掰,我自能有辦法”的無賴駕駛,程子玥嘗試着掰了兩下,絲毫沒有效果。
嘆口氣,腦袋上傳來淡淡的兩個字:“叔叔?”
不知爲何,她竟然聽出了咬牙切齒的感覺。
“……是哥哥,不是叔叔。”一時語塞,把真實想法說出來了。
祁珩雖然只比她大三歲,可因爲少年就上位的緣故,看上去遠比同齡人成熟,氣質更是出類拔萃,更別提他上臺時的氣場了。
在程子玥的印象裏,只有當年偷偷溜進董事會議,看祁伯父一人舌戰衆董事時才足以匹配了。
也正因爲這驚鴻一瞥,她開始瘋狂迷戀幼小的祁珩,他簡直就是他父親的翻版!
很長一段時間,年幼的程子玥都在懷疑自己喜歡的到底是祁珩,還是他爹。
“行了。”祁珩沒理她,低頭和小朋友講道理,“你先放開,我明天再來陪你。”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可小志顯然沒有這個覺悟,依然癡癡地抱住他的小腿,頗有壯士赴死的英勇感,看得祁大十分的感同身受。
祁總難得這麼有耐心,他也好想在工作的時候看見這張臉,然後死死抱住這條大腿啊!
太陽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小志仍然沒有鬆手的跡象。
“小志,你聽話點啊!”程子玥絲毫沒有哄孩子的經驗,只能絞盡腦汁回想自己看過的腦殘電視劇橋段,“你再不聽話,我就……我就把你送回原來的地方!”
話音剛落,男孩忽的抖了抖,表情猙獰,聲嘶力竭吼道:“我錯了!我錯了!”
他躺在地上,開始劇烈地抽搐。
一股後悔蔓延開來,但是程子玥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愣愣站着。
祁珩終於不再是那副淡淡的神情了,嘴脣微抿,彎下腰抱起他,往牀邊走去。
祁大急忙再跑出門,把醫生叫回來。
程子玥急得一身冷汗,正要上前,被祁珩一手攔住:“你受了傷,站在那別動。”
“只是燙了一下,小志要緊。”程子玥忙舉起手,她皮膚白,又是疤痕體質,一點小傷都能被擴大數倍。
此時祁珩看着那一片猩紅,只覺得格外刺眼。
“我叫你坐下!”程子玥被猛地按住肩膀,動作非常大,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差點栽倒在椅子上。
祁珩的表情陰沉得可怕,她覺得自己再繼續反抗,可能會被直接從窗外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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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腳步匆匆地趕來,臉上佈滿了汗,“這又是怎麼了?”
待看見小志的狀況時,他的表情凝重,吩咐身後的護士拿來麻醉針。白大褂們有條不紊地處理着突發事件。
程子玥安靜地站在一旁,卻見祁珩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並直直朝着這裏走了過來!
“伸手。”男人聲音冷淡,手上握着一瓶噴霧劑。
剛剛醫生處理燙傷時,只給了這瓶藥劑,讓她一會噴上,手上已經沒多大感覺,程子玥自己都快忘了這件事,沒想到他還記得。
一時間,心底涌出些說不出的情愫。
見她半天沒反應,祁珩有些不耐煩,徑直拿過她的手,女人的體溫有些發燙,高得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