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往昔之殤
唐浩傑抿了一口酒,沒說話。
那種沉默不是不滿,而是一種尊重。
他知道自己此刻不需要表達任何立場,只需要聽。
過了一會兒,江雲熙開口了:“其實,我現在不那麼恨他了。
真正開始走出來以後,我才發現,那段婚姻裏我也有問題。
我不是不愛他,而是太用力地去扮演一個‘完美女人’,可那個角色,是我自己虛構的。
他從來沒讓我這麼做,是我自己一步步把自己困進去的!”
唐浩傑看着她,眼裏是一種極深的溫柔。
“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女人!”他說:“能從一段廢墟里把自己撿回來,不是誰都做得到!”
“我不是勇敢,我只是別無選擇!”她笑着搖頭:“你知道嗎?我有段時間特別羨慕那些能躺在地上哭的人。
可我做不到,我一閉眼,就想着明天還得上班、還得養貓、還得活下去!”
唐浩傑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溫熱。
“那你現在還要一個人撐嗎?”
江雲熙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有點恍惚。
這個男人,從不逼她、不催她、不預設她未來的模樣,只是靜靜地在她身邊守着。
就像一棵樹,不開花、不結果,只用枝葉爲她遮風擋雨。
她低頭看了眼他的大拇指在輕輕摩挲她手背的動作,心裏忽然泛起一陣莫名的心安。
“我不確定!”她輕聲說:“我不想讓任何人因爲我的不確定而受傷!”
“那就別說確定的話,也別做決定!”唐浩傑笑着說:“你就當我是一口井,渴了就來,不渴就離開。
但無論什麼時候,你回來,我都在!”
江雲熙眼眶忽然有點酸,她別過頭去,看向窗外那道被雨水拉成水墨畫般的街道。
他們沉默地喝完那壺酒,離開時已是凌晨。
她回到家,一進門就發現桌上那本《局部生活》的雜誌還攤開着,翻開的那一頁上,是一篇叫《不被期待的人生》的隨筆。
她拿起筆,在空白處寫了兩行字—
“我並不確定是否還會去愛,但我確定,我不會再失去自己!”
她把筆放下,關燈,房間陷入一片溫柔的黑。
第二天清晨,江雲熙醒得比平時早些。
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落在臥室地板上,貓“可樂”已經跳上了牀,正蹲在她肚子上呼嚕呼嚕地叫。
她摸了摸它的背,眯着眼望着天花板,腦子一片空白。
她沒起牀,只是翻身拉過手機看了眼時間,早上六點十二。
手機屏幕彈出一條新的微信,是唐浩傑凌晨發來的:
【到家記得喝點熱水,今晚的酒你喝多了些!】
【還有,別剪短頭髮,我覺得你長髮好看!】
她看着這幾句話,心裏沒來由地泛起點暖意。
然後又搖搖頭,把手機放回牀頭櫃,起身去洗漱了。
她住的地方不大,兩室一廳,廚房靠窗,採光很好。
她站在竈臺前衝咖啡的時候,聽見鄰居小孩在樓下吵吵鬧鬧,夾雜着早市攤販的叫賣聲。
這個城市一如既往地喧囂熱鬧,但她的生活卻因爲某些微小的改變,變得不再那麼令人窒息。
喫過早飯,她照例打開郵箱開始處理稿件。
這幾個月她接了一些自由撰稿的活兒,有的來自舊同學推薦,有的是網上平臺合作。
雖然收入不算多,但足夠維持她現在的生活。
編輯的郵件裏催她上交一篇人物專訪,她打開文檔卻一時找不到狀態。
她轉頭望向窗外,思緒像窗邊晃動的綠植那樣被風吹得散了。
就在她發呆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
她愣了一下,下意識去看貓—可樂正叼着一只毛絨老鼠玩具,一副全然不關心的模樣。
她走到門口,透過貓眼看出去,是一個穿着灰色外套的陌生女人,手裏提着一個精緻的紙袋,五官清秀但臉色蒼白,看上去像剛從醫院出來沒幾天。
江雲熙打開門,沒說話,只是眉頭微蹙地看着她。
那女人禮貌地笑了笑:“你好,我叫林倩,是……顧承硯的朋友!”
江雲熙沒有立即迴應,只是扶住門邊,語氣平靜:“找我有什麼事?”
林倩猶豫了一下,遞過紙袋:“這是他託我帶給你的!”
“我不收!”江雲熙搖頭,眼神沒有一點溫度。
林倩有些窘迫,但仍舊硬着頭皮說:“他說,這不是挽回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看看。
他最近……狀態不好,我知道這和你沒關係,但我還是想拜託你,哪怕只是看一眼!”
江雲熙沉默了幾秒,最終還是接過了袋子。
林倩鬆了口氣:“謝謝你!”
她點點頭,轉身回屋,把紙袋隨手擱在鞋櫃上,沒有立刻打開。
她繼續坐回電腦前,努力調整狀態,完成手上的專訪。
直到下午四點半,陽光斜進來,她才終於把文件發送出去,長舒一口氣。
她拿起那只紙袋,走到陽臺的藤椅上坐下,緩緩打開。
裏面是一本厚厚的相冊。
封皮是皮質的,角落有個小小的金字燙印:江雲熙。
她愣了一下,翻開第一頁,是一張他們婚禮上的照片—那時候她穿着一襲白紗,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顧承硯站在她身邊,眼裏藏着讓人以爲是永遠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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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後翻,是他們過往的旅行照、生活照、甚至一些她以爲早就被刪掉的舊照片。
每一張都細心排版,有些還有註釋。
比如一張她趴在書桌前寫稿的照片,旁邊用黑色筆寫着:“這時候的你,說想做自己的書!”
她翻着翻着,忽然眼眶發酸。
紙袋底部還有一封信。
信封很普通,字跡卻一眼就能看出是顧承硯的。
她沒有立即打開,只是靜靜地看着封口,許久,才用指甲撬開封邊。
信的開頭是他的字—
“雲熙:
我知道我沒資格再寫這封信,也知道你不願再看到我的名字,但我還是想寫。
我這些天翻來覆去睡不着,滿腦子是我們過去那些片段。
我以爲你一直都會在,我以爲我可以等有一天你不再生氣我們就能回到從前,但我現在明白,有些錯,是一次就夠了!”
信不長,沒有苦情,也沒有乞求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