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陰毒

發佈時間: 2025-09-19 06: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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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淵漠然半晌,平靜地吐出兩個字:“死了。”

原想着找衛純算賬,畢竟她也是知情者之一,否則她那張嘴若是出去亂說,那還得了。

結果陡然得知衛純已經死了,沈霜寧難免恍惚了一下。

回過神後,沈霜寧看向蕭景淵,難以置信道:“你殺的?”

蕭景淵扯了扯嘴角:“不是。”

他倒是想殺了她,只可惜老天沒給這個機會。

衛純被宸王的人抓走後,中途醒了過來,竟想趁機逃跑。偏她運氣太差,翻窗逃出去後,一腳踩空,掉進了個年久失修的茅廁裏。

就那樣活活淹死了。

好歹是個官家小姐,不是尋常人家,宸王原本並沒打算取她性命,沒成想她竟因這檔子事意外身亡。

宸王自然是發了好大一通火,當場砍了那兩個失職的侍衛。

蕭景淵沒見到衛純,但旁觀了全程,知道衛純死得悽慘,卻並不憐憫。

因他知道,宸王昨夜是臨時改變主意,倘若不是他來,就是宸王進了這間屋子,那後果不堪設想。

衛純死不足惜。

沈霜寧從他口中得知衛純的結局,便沉默了下來,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

穿戴妥當後,蕭景淵傳了大夫來給她診脈。

這名大夫也是妙手堂的,是自己人。

也是這時,阿蘅回到了她身邊。

阿蘅在蕭景淵面前,向來是格外乖覺,此刻卻忍不住偷偷看他。

只因她想起之前從宸王手裏得救時,她一心只想去見自家小姐,要看沈霜寧安然無恙才肯放心離去。

可蕭世子卻突然蹦出來一句話:“你家小姐昨夜與我在一處。”

短短一句話,阿蘅聽得寒毛悚立。再見到小姐時,阿蘅便覺得小姐有哪裏不太一樣了。

臉還是那張漂亮明豔的臉蛋,卻像是沾了晨露的桃花般,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嬌豔欲滴,彷彿被什麼細細滋潤過似的。

尤其是小姐還換了身全新的衣裳,這也太不對勁了。

再看小姐和蕭世子之間的氛圍,貌似也和從前不同了,尤其是那尊跟閻王爺一樣的蕭世子,竟然透着一種詭異的溫柔!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阿蘅不敢細想。

沈霜寧手腕上覆着一片輕紗,大夫仔細給她把脈,眉頭越擰越緊。

說來也巧,衛純買的那藥,正是出自這妙手堂,而且是他們獨有的方子。

那藥要價五十兩銀子,絕非普通的催情之物,裏頭是摻了毒的。

若是在藥效發作時,不及時紓解,雖不至於傷了性命,卻會留下嚴重的病根,對女子而言,是很折磨的。

說到這藥的來歷,也很無奈——

當年老堂主是被一位權貴以性命相脅,纔不得已研製出來的。後來老堂主良心難安,沒留下半個字的解藥,便用一根繩子了結了自己。

已知的解法也很簡單,就是行男女之事。

不過這藥陰毒之處在於,它並非一次就能徹底解開的……

這藥太過陰毒,原是不對外售賣的,也不知哪個狗膽包天的,竟敢私自賣出去!還偏是四姑娘中了招!

然而眼下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重點是該如何告知世子和四姑娘。

大夫臉上頓時露出幾分心虛,連頭都不敢擡,更別提與蕭景淵對視了。

蕭景淵何等敏銳,當即就察覺到了他的異樣,眼神掃向他:“有何不妥?”

大夫於是斟酌了好一會兒,纔對着蕭景淵說道:“世子請借一步說話。”

沈霜寧一頭霧水,微微蹙起了眉。

她是病患,什麼話還要避着她說?

蕭景淵看了她一眼,直接問那大夫:“她身子是否無礙了?”

大夫輕咳一聲道:“目前是無礙了。”

蕭景淵皺眉:“什麼叫‘目前’?”

沈霜寧眼皮跳起來,心裏隱隱升起一絲不安。

大夫把頭埋下去,忐忑道:“四姑娘中的是毒,沒有現成的解藥,據在下所知,前期是七天一發作,往、往後發作的間隔會慢慢變長,約莫……得熬過一年,毒性才能徹底消退。”

大夫沒有明說,是以阿蘅聽不懂到底是中了什麼毒,但也知道事情很嚴重,小臉瞬間煞白。

彷彿覺得小姐就要死了。

沈霜寧放在膝頭的手指驟然攥緊了,用力到指節都泛了白。

蕭景淵周身的氣息也沉了幾分,他看了臉色蒼白的沈霜寧一眼,隨即便讓大夫先跟自己出去。

他知道有些話,大夫不便在姑娘家面前明說。

都說在中醫面前,人的身體藏不住祕密。方纔大夫一搭上沈霜寧的脈,便已探出端倪。

四姑娘已經毒發過一次,且有人幫她紓解了。

這個人是誰,一點也不難猜。

是以面對蕭景淵時,大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儼然當他是四姑娘的夫君了。

蕭景淵聽完,神情凝重。

果然和他猜得不錯。

這種藥的可怕之處不在於它的毒性,而在於它骨子裏的成癮性。

一旦成癮,便意味着人的意志會被一點點蠶食、摧毀,最終淪爲被原始欲望驅使的奴隸,再無半分尊嚴可言!

蕭景淵攥緊了拳頭,眼底翻涌着駭人的戾氣。宸王,可真是該死啊。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怒火,當即沉聲道:“給慕漁寄信,讓她速回!”

他絕不會讓沈霜寧變成那樣的人的。

……

另一邊,東宮的馬車往長街盡頭駛去。

寬大而舒服的車廂裏,宋惜枝坐在太子身側。

兩人各懷心緒,都不說話。

從雲霄樓離開時,與宸王隔窗對視的那一眼,始終讓她心有餘悸。

彷彿惡鬼陰魂不散,讓她感到深深的恐懼,也讓她不受控制的回憶起前世。

彼時宸王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喂她喫下了一種難解的妹藥,自那以後,她就不再是她了。

宋家大小姐被折斷了所有的傲骨,像個毫無尊嚴的奴隸一樣,爲了活命,只能在他身下承歡,苟延殘喘!

表面光鮮的宸王妃,關起門來,卻是被名爲欲望的鐵鏈牢牢拴着的囚徒。

她小產過四次。

無數次想了結自己,可又實在不甘心就那樣死去,終於在一個死寂的深夜,眼底只剩死寂的她,親手殺死了宸王!

重生而來,她強迫自己忘記,一遍遍告訴自己那已是過去了。如今的她依舊是世人眼中的貴女典範,人人合該仰望的宋家大小姐。

可直到再次遇見了宸王,她深藏在內心的恐懼就像退潮後的焦石般,帶着淋漓的血腥氣,陰森森地赤果果露在外。

像一雙蟄伏已久的深淵巨眼,死死盯着她,要將她的靈魂一點點拖拽進無邊地獄!

宋惜枝忍不住發抖。

太子察覺她的異樣,便將她的手緊緊握住手裏,關切道:“怎麼了?”

宋惜枝反握回去,如同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般,她擡起泛紅溼潤的眼眸,看着太子。

太子被她眼裏的倉惶無助驚了一驚。

他原是想問她怎麼一早就來雲霄樓找他了,可看到她這幅模樣,哪裏還問得出口。

“手怎麼這麼涼,出什麼事了麼?”

宋惜枝卻是斂下眸,收起了眼底的情緒,再擡眼時,她緩緩一笑,輕聲道:“太子殿下可否陪我回一趟宋家?”

太子似乎從她瀲灩的眼裏讀懂了什麼,頓了頓,也未拒絕,隨即對外吩咐隨從前去宋府。

一路之上,兩人再無交談。

她的手被太子緊緊攥在掌心,暖意從相觸的肌膚蔓延開來,可總覺得隔了點什麼,無法暖進心底。

太子許是也有同樣的感覺,面上竟掠過幾分不自在。

宋府早已沒了往日的熱鬧。

自落敗後,門庭冷落,大半下人都已遣散,連院中那棵曾年年繁茂的桂花樹,如今也枝椏疏落,透着說不盡的悽清。

沒人想到太子會親自登門,這冷寂了許久的宋府,一時又熱鬧了起來。

宋老夫人病了許久,形銷骨立,此刻也有了些活人的氣息。

可她若知道,宋府的傾覆也有太子一份功勞,只怕會氣得直接躺進棺材裏去。

太子素來溫潤儒雅,雖身居儲君之位,卻毫無驕矜之氣,性子極好。這樣的夫君,比之宸王,簡直如天上皎月。

可宋惜枝實在沒什麼感覺,她對太子,不過是利用而已。

到了晚上,太子本該回東宮去的,可他卻徑直進了宋惜枝的閨房。

兩人尚未成婚,此舉於禮不合,然而,素來家風甚嚴的宋家人都默契的視而不見,院裏的下人也默默退了出去。

屋裏點着幾盞燈,光暈昏黃,並不算明亮,只勉強照亮了半間屋子,餘下的角落浸在朦朧的暗影裏。

太子輕輕推開那扇雕花木門,緩緩走進去,隨即便看到了坐在妝臺前的女子。

宋惜枝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紗裙,披着一頭水墨般的秀髮,洗盡鉛華。半邊臉頰浸在燈影裏,輪廓柔和得像一幅山水畫。

曾經觸不可及的白月光,就在眼前。

太子似乎有些眩暈,在遠處靜立良久,終是擡腳走了過去。

立在她身後,眼睛望着鏡中有些模糊的人影,修長的手指慢慢地撫過她的臉頰,溫柔繾倦。

“枝枝,你告訴孤,你對蕭景淵可還有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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