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柴頭給林寶初送來了五十幾只果籃。
“小夫人,這是我們全村大夥兒的手藝,每家我都拿了一只,你看哪個能用?”
五十幾只果籃排放在縣衙大門口的臺階上,有大有小、有高有矮。
還有的蓋子和籃身根本蓋不上的。
質量參差不齊。
林寶初第一眼就先把那些蓋子和籃身合不上的淘汰掉,剩下的一個一個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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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牢固的,不要。
上下口不齊的,不要。
編的字看不出來,不要。
手藝糙的,不要。
挑到最後,只有七八個勉強能用。
“柴叔,這幾個勉強合格,如果可以,最好按照這個籃子的標準來編。”
林寶初又從那幾個果籃裏挑了最好的一個出來,“編得慢沒關係,質量一定要好。”
“這是送人的東西,是客人的臉面,也是我們的臉面,不能馬虎。”
“原來是這樣啊。”柴老頭心中一驚,他沒想到一個籃子竟這麼重要,“那我回去再叮囑大夥仔細些。”
他問林寶初要她手裏的籃子,拿回去給村裏人當標杆。
剩下的七個籃子,林寶初看了看,拿着剪刀和手提大菜籃,轉身進了葡萄園。
她在園裏轉了一圈,挑了一些快要成熟的葡萄,剪回去。
“謝大夫,給我一個你家的地址吧,我給謝老爺和謝夫人寄些葡萄去。”
林寶初跑去問謝談竹要地址。
正好明日有一批池州府的貨要送,她給福家準備了葡萄,也給謝家準備一些。
“葡萄?”
謝談竹擡頭,“是縣衙旁邊園子裏的那個葡萄嗎?”
林寶初點點頭,“嗯,葡萄快熟了,謝大夫若是想喫,可以隨時到園裏摘一串嚐嚐。”
她對謝談竹不吝嗇,對扶貧小隊同樣不吝嗇。
剛纔過來時,林寶初已經去辦事大廳,跟扶貧小隊說過同樣的話。
這是她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踏進辦事大廳的門。
這不,正說着,辦事大廳裏就響起朱金華的大嗓門。
“走,在椅子上坐了一天,腰都坐疼了,咱歇會兒,嚐嚐葡萄去。”
“好啊,我正有此意。”
幾個掌櫃隨聲附和。
朱金華等幾位掌櫃幾乎沒有被上次的事情影響,羞於面對林寶初的,是溫懷幾人。
其他人該幹啥幹啥,每天路過縣衙後院,他們也是該跟林寶初打招呼就打招呼,和之前無異。
幾人從大門出去的。
路過公堂前的小院時,謝談竹掃了一眼門外。
他看向林寶初,猶豫片刻。
跟她談心一般,道:“林姑娘,在下當初可是衝着你扶貧的偉大抱負來的,你如今這般,是要放棄了嗎?”
這段時間縣衙的氣氛大不如從前,沒動力、沒幹勁、沒方向。
大家各忙各的,心不齊,像一盤散沙。
這樣的氣氛,謝談竹快受不了了,扶貧小隊也快受不了了。
這種日子,何時纔到頭?
聽到謝談竹的話,林寶初的表情有所收斂。
她意味深長道:“快了。”
“什麼快了?”謝談竹聽不懂。
“沒什麼。”林寶初賣了個關子,催促他:“快把你家地址寫給我吧。”
考學的事情,林寶初還是過不去。
除非他們答應她那個條件。
–
送貨的車隊快要發車,林寶初幫忙把葡萄果籃放到車上去。
然後叮囑張強,“記得,每到一個鋪子,都要請掌櫃的打開果籃,記錄下葡萄的受損情況,明白嗎?”
她給福家、謝家、幾個代理商都送了葡萄果籃。
他們的地理位置不一樣,遠近都有。
這次送果籃,一來是走人情,讓他們嚐嚐鮮,二來也是爲了測試葡萄運輸的情況。
如果破損嚴重,她還得想辦法更改儲存方式。
“我知道了。”張強說,“林姑娘你放心吧,我記在心裏了。”
“好,那你們路上小心。”
林寶初讓出路,板車隊緩緩前行。
看着烈日下的他們,她愈發覺得,賺錢刻不容緩。
至少,讓她買得起幾頭驢或者騾子吧。
人力拉車,太難了。
“林姑娘。”
溫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林寶初眼皮跳了一下,心道:來了。
“溫大人,怎麼了?”
林寶初回頭,語氣比之前緩和了許多。
溫懷嘆了口氣,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林姑娘,你我到學堂裏單獨聊聊吧。”
兩人散步一般,慢慢悠悠的來到學堂。
學堂的院子裏移栽了兩棵桂花樹,樹已經活了,枝繁葉茂。
被胡啓坤和王金來二人糟蹋的教室,也都打掃乾淨了。
學堂恢復如初。
林寶初和溫懷二人從大門入,沿着右邊的廊檐下,慢慢地走。
爲了最大化利用空間,教室的門都是推拉門。
門都開着在通風,一眼便能看到裏面一張張矮矮的新課桌。
“溫大人,您找我何事,說吧。”
溫懷揹着手,像是想通了一樣,語氣帶着自我調侃的意味。
“林姑娘,考學一事,是老夫操之過急,糊塗了,你可還在生老夫的氣?”
既然溫懷都放下面子來找她了,林寶初再不順勢下臺階,扶貧小隊就真的要散了。
“沒有,我早就不氣了。”林寶初說,“考學是好事,也是大事,這些我都懂。”
她說的是真心話。
當初聽到溫懷說豐耕縣有好苗子要參加秋闈的時候,她確實是非常開心的。
誰家不希望出個狀元郎?
前世她扶貧的時候,扶貧戶裏要是有人能考上重點大學,他們都要敲鑼打鼓的給獎勵的。
這一世,林寶初同樣也是這種心情。
當然,這都是在她不知道考學中秀才,豐耕縣就會有新縣令的情況下。
當她得知考學中秀才就會有縣令的時候,她再想說不,就已經晚了。
所以那個時候,林寶初才選擇不管不問此事。
她想聽天由命,中與不中,在此一舉。
可誰知道胡啓坤和王金來二人如此不爭氣,還自命清高,利用輿論搞事情。
才導致後面發生這一系列不愉快的事情。
“林姑娘深明大義。”溫懷微微有些喫驚。
他還以爲經過此事之後,林寶初就反對豐耕縣的學子考學,甚至連學堂都要關掉呢。
誰知她竟這般寬容大度。
“那這麼說,林姑娘是支持學子們繼續深耕?”
“支持,但我有一個條件。”
林寶初趁機提條件,“學子,不分男女。”
她看過溫懷給她的預招學子名冊,名冊上無一例外,都是男孩子。
林寶初這段時間的‘冷漠’,都是爲了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