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預謀已久
只是淡淡的回憶,和一些她不知道的小細節—他曾經偷偷錄下她唱歌的樣子,曾在她生病時偷偷背地裏查過醫藥資料。
最後他寫道:
“你要的自由,我給得太晚了。
如果你願意,等你不那麼恨我了,就當我還在,哪怕只是一個遙遠的舊人!”
江雲熙看完,把信重新摺好放回信封,沒有哭,也沒有笑。
她把相冊合上,放進抽屜,像是收起了一段過去。
晚上她打電話給唐浩傑:“你在幹嘛?”
“剛到家,怎麼了?”
“我想喫火鍋!”
“我去接你!”
掛了電話,她換了件衣服,下樓時沒帶傘,風大,天又要下雨了。
但她沒在意,只緊了緊衣領。
唐浩傑的車停在老位置,她一上車他就遞來一杯熱奶茶。
“你看上去心情還不錯?”他笑着問。
“嗯,今天收拾了一段過去!”她淡淡地說。
“那未來呢?”
“先喫火鍋吧!”她看着他笑了笑:“未來那麼遠,今天這頓好喫才重要!”
那頓火鍋喫得很安靜。
店裏生意不錯,吵鬧聲中摻雜着鍋底翻滾的咕嘟聲,熱氣氤氳着她的臉頰。
唐浩傑坐她對面,時不時往她碗裏夾菜,偶爾擡眼看她一眼,什麼都不說,卻什麼都在看。
江雲熙沒太多話,低頭喫着,眼神溫吞安靜,像是在用這頓飯填補身體某個被掏空的角落。
她不是那種喫火鍋能大聲喊着要加辣要加牛肉的女生,點的全是清淡鍋底、菌湯小菜,連蘸醬都只是加了點香油和蒜泥。
唐浩傑習慣了她的節奏,沒有催促,也不插嘴。
等她終於放下筷子,呼出一口氣,靠在椅背上輕聲說:“你說,人是不是真的可以重新開始?”
唐浩傑放下筷子:“你已經在開始了,不是嗎?”
她擡眼看他,眼神有些猶疑:“可我總覺得,我好像走了一半,還有一半不知道怎麼走!”
“那我陪你走!”他笑着看她:“不急,你愛怎麼走怎麼走,慢點也沒關係!”
她沒笑,但那一刻,她沒拒絕。
從火鍋店出來,天已下起小雨,街邊積水映出霓虹燈斑駁的顏色,像極了她過去那些碎成一地的情緒。
她撐着傘,走得很慢,唐浩傑一直跟着,始終離她半步,不遠也不近。
到了她樓下,她回頭看了他一眼,雨點落在傘邊的聲音像細碎的耳語。
“要上來坐會兒嗎?”她問。
唐浩傑愣了下,然後笑着搖頭:“不了,今晚有點困,改天吧!”
她也沒挽留,只是點頭,進了樓道前最後回頭說了一句:“謝謝你今天的火鍋!”
他站在原地,目送她進樓,然後才慢慢轉身走向車子,拉開車門那一刻,嘴角還掛着笑,像是下了一場不大的雨,卻洗淨了他心裏的霧。
而江雲熙回到家,一身雨氣,貓正趴在窗臺上望着外頭,她脫下外套扔進洗衣機,泡了個熱水澡,然後躺在沙發上發呆。
她突然想起那本被收起來的相冊,想起那些舊照片上自己天真的笑,和那個男人曾經眼裏的柔光—那些畫面,她曾以爲再也不想回憶,卻在今晚,又浮了上來。
她不確定那是不是遺憾,還是僅僅只是回憶。
手機響了一聲,是唐浩傑發的:
【下次我們喫烤魚!】
她沒回,但卻輕輕笑了一下,把手機翻過來扣在沙發上,閉上眼睛。
她這一覺睡得特別沉,夢見自己站在一片陌生的山坡上,風吹亂了頭髮,她什麼都沒帶,身邊也沒人,可她心裏很輕,像卸下了好多年扛着的石頭。
第二天醒來,天已經大亮,陽光穿過窗戶灑在客廳地板上,貓還在睡,她卻覺得餓了。
她煎了個蛋,烤了兩片吐司,泡了咖啡,一邊喫一邊翻看手機。
朋友圈裏夏知薇發了一條新的內容—照片是她站在遊艇上,一身白裙,身旁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背影。
文字很簡單:【終於不再等那個回不了頭的人了!】
江雲熙看了看,划過去了,沒有點贊,也沒有評論。
她對這個女人的恨已經過去,現在只剩下淡漠。
人一旦真的放下,就什麼都不再介意了。
中午的時候,她接到前公司前同事阿玲的電話,說有個雜誌社想請她去做主編助理,雖然是臨時崗,但待遇不錯,讓她考慮一下。
她沒有馬上答應,只說會考慮。
電話掛斷後,她想了想,還是點開了那個HR發來的邀請鏈接,填了一份簡單的資料。
過去的幾年,她像被困在玻璃缸裏,四面八方都被擠壓着,不能呼吸,現在終於有人伸出手,她也願意伸出自己的那只。
晚上她一個人去了超市,買了一堆生活用品和一些貓糧,排隊結賬的時候碰見了一個熟人—顧承硯的表弟,林翊。
林翊一開始也愣了,然後苦笑了一下打了聲招呼:“姐,好久不見!”
她點點頭:“嗯,好久不見!”
林翊眼神閃了閃,最後還是忍不住說:“我哥……他現在挺慘的!”
江雲熙沒回應。
“他辭了職,搬去了郊區,最近也不太跟人聯繫。
聽說有天晚上喝多了在醫院門口發了半宿呆,還是我爸去接他的!”
她低頭整理購物袋,像是在聽又像沒聽,等他說完,才輕輕開口:“林翊,我們早就結束了!”
“我知道!”林翊苦笑:“我只是……覺得有點唏噓!”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接一場的唏噓!”她把袋子提起,朝他點了下頭:“你也保重!”
說完她就走了,步伐穩穩的,背影不再像以前那樣疲憊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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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過街角的時候,她拉緊了圍巾。
她想,人生確實是一場接一場的唏噓,但人活着,不就是要從這些唏噓裏,一點點走回清明嗎?
而她,已經走回來了。
顧承硯最近的日子過得極其安靜,安靜得像是一潭死水,沒有波瀾,沒有聲響,連時間都像是停滯了一樣。
他搬到了郊區那棟老舊的兩層小樓裏,離市區遠,也離所有熟人都遠。
傢俱是他自己搬的,舊沙發、舊餐桌,冰箱還是從父母家拖來的那臺,噪音大得像一頭喘不過氣的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