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抉擇成傷
他沒再回去顧家,也沒再聯繫公司裏的人,偶爾電話響起來,他也只是看一眼就按掉。
前兩天唐浩傑打了個電話給他,他接了,但沒說一句話,只是聽着那邊沉默幾秒,然後被對方掛斷。
他每天早上六點起牀,燒一壺水,泡一杯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就那樣苦着喝下去。
早餐是隨便喫點,有時候是一塊餅乾,有時候是昨天剩的飯。
然後他坐在客廳的舊椅子上,看陽光慢慢爬上窗臺,一坐就是一上午。
他好幾次打開手機,劃到江雲熙的頭像,停在那裏很久。
她早把他刪了。
他的頭像在她的手機裏,不存在了。
可他依舊記得她微信號的拼音,幾次三番輸入,又幾次三番停住,指尖顫了顫,還是退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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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深夜,他做了個夢,夢裏她穿着白襯衫和牛仔褲,站在廚房裏炒菜,鍋裏滋滋響着油煙聲,轉頭衝他笑:“別偷喫,等會再夾!”
他醒來的時候,眼角是溼的。
他坐在牀上抽了一根菸,抽得手都在抖。
那包煙還是江雲熙那年生日後買的,說是“他身上總有股煙味,不抽的時候也像抽了一樣”,她笑着搶過來,說:“要戒!”
他答應她,會戒。
可他終究沒戒,反而比以前抽得更兇。
那天中午,他去了趟市裏。
他騎電動車進城,像個普通人,穿着最簡單的衛衣牛仔褲,頭髮沒打理,臉色灰敗。
他繞去江雲熙的小區門口,站在對面,買了杯路邊攤的豆漿,一口都沒喝。
她沒出現。
她也不可能再出現了。
他就站在那裏,看着那扇大門,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像是看着另一個世界。
他原本想等到天黑,可後來有個快遞小哥把一大箱貓糧扛進去,他一下子愣住了。
貓糧?她還是那麼細緻地照顧着那只貓。
他突然覺得荒謬。
他騎上車回去,路上沒走主路,特意繞小巷走,路燈壞了好幾盞,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他撞到了一根電線杆,車把刮破了小臂,血順着手指滴下來,他也沒看一眼。
回到家,他用酒精擦了擦,沒包紮。
傷口暴露在空氣裏,火辣辣的疼。
他坐在椅子上,把冰箱打開,裏頭空空如也,只有幾瓶啤酒。
他抽出一瓶,咕咚咕咚灌進嘴裏,喉結滾動,像是要把那些藏在胸口的東西,全都灌下去。
他試着寫點東西。
他曾是廣告行業出了名的文案高手,最會戳人心窩子寫煽情的詞,可這會兒,他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他不知道怎麼形容現在的自己,像是一塊被人掏空了的石頭,剩下外殼。
有時候,他在深夜裏,會把他們以前的合照一張張翻出來看。
他保存得很完整,連她穿校服的照片、他們第一次去旅行拍的合影都在。
有一張他最喜歡的,是她在民宿門口打哈欠,素顏,頭髮亂糟糟的,眼睛眯着,卻笑得特別甜。
他記得那天清晨,她說了一句:“我覺得我們以後也該這樣,哪怕不說話,就坐着喝茶看天,也挺好!”
他那時候笑着應了,可現在想想,他連那樣簡單的未來,都沒能給她。
他太晚明白,自己曾經一直以爲的愛,是控制,是欲.望,是自私。
他以爲她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是他可以隨時關掉又打開的配角。
可她不是。
她是他錯過的光,是他再也追不回的命。
他知道她過得越來越好了。
他看過她在某個朋友的朋友圈裏笑得很淡,穿一身米白風衣,站在黃昏街道盡頭,陽光將她整個輪廓勾得柔和而溫暖。
她看起來很輕鬆,很乾淨。
他一遍遍截圖,又一遍遍刪掉。
他明白,她不會再回來找他了。
可他就像個被困在原地的人,不肯往前走。
顧承硯曾經那麼驕傲,覺得沒有人能真正離開他。
可現在,他什麼都沒有了,連一通電話、一句問候都成了奢侈。
他想過去找她,親口告訴她:對不起,我真的錯了。
可他也知道,說這些沒意義。
她已經不是那個會掉眼淚、會心軟、會半夜等他回家的江雲熙了。
她已經學會了不等他了。
他只剩下獨自懷念的資格。
這天晚上,顧承硯沒喝酒。
他點了一根菸,坐在陽臺上,盯着外頭髮呆。
他望着天邊稀薄的星光,像是在看着那個再也觸不到的她。
過了許久,他在風裏輕聲說了一句:
“雲熙……對不起!”
沒有迴應,只有風吹過老舊窗櫺的聲音,冷而乾脆。
那是個深秋的傍晚,天還沒黑透,風已經冷得讓人直哆嗦。
顧承硯坐在書桌前,面前是打開的電腦,屏幕亮着,但文檔裏空空如也。
他盯着那片空白看了很久,像是看見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看見。
房間裏沒有開燈,只有窗戶那點昏黃的暮色映進來,把他半邊臉照得蒼白又落寞。
他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骨頭,只剩下一層皮掛在那裏。
他沒動,一動不動,像是時間都被他凍結了。
直到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不是電話,也不是信息,而是一條新聞推送。
他隨手劃掉,卻在下滑時看到了一條朋友圈,是共同好友發的,是江雲熙。
她在國外的一家小書店,坐在窗邊看書,身邊是一只白色的貓蜷着,陽光灑在她的頭髮上。
她笑得很輕,臉頰乾淨得像是從沒哭過,從沒被誰傷過。
顧承硯指尖僵住了。
他盯着那張照片,盯了許久。
突然,他點開通訊錄,翻到最下方那個從未刪除的備註。
“唐浩傑”。
他猶豫了一瞬,還是點了撥出。
電話接通的那一瞬,他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哽住,發不出聲音。
“喂?”那邊的聲音,沉靜,低啞,帶着熟悉的壓迫感,彷彿一腳就能把人踩進泥地裏。
顧承硯緩了幾秒,纔開口:“是我!”
“我知道!”唐浩傑沒有任何意外,像是在等這通電話已經等了很久:“你終於敢打了?”
顧承硯沉默片刻,才輕聲問了一句:“她……好嗎?”
“你覺得呢?”唐浩傑嗤了一聲,語氣冰冷:“你把她變成那樣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