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故地重歸
“砰”的一聲甩上車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她雙手死死地攥着方向盤,指節因爲過度用力而泛白,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屈辱,憤怒,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懼,像潮水一般將她淹沒。
她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
她原以爲,江雲熙這次回來,會是落魄的,是來求複合的,或者至少,會帶着一身的傷痕和怨氣。她準備了無數種應對的姿態,無數句可以刺痛對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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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沒想到,江雲熙會是那樣的。
平靜,淡漠,甚至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施捨給她。那種被徹底無視的感覺,比任何激烈的爭吵都更讓她難堪。
而唐浩傑……那個男人,僅僅用一個眼神,就讓她感覺自己像個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所有惡毒的心思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憑什麼?她夏知薇,京北名媛圈裏衆星捧月的存在,怎麼會輸給一個被顧家拋棄的女人?她不甘心!她發動車子,一腳油門踩到底,跑車發出一聲尖利的轟鳴,絕塵而去。
她沒有回家,而是直接開去了郊區那棟顧承硯獨居的小樓。
這兩年,她用盡了所有辦法,試圖重新走進他的世界。她學着煲他喜歡喝的湯,學着在他失眠時安靜地陪伴,學着不再提江雲熙的名字。
顧承硯沒有推開她,但也沒有再靠近。
他們之間,像隔着一層看不見的玻璃,她能看見他,能聽見他,卻再也觸摸不到他的心。
她推開門,屋子裏一如既往的清冷和寂靜。
顧承硯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面前的茶几上擺着一個棋盤,他一個人,在和自己下棋。
他瘦了很多,神情落寞,身上那件舊的羊絨衫顯得空空蕩蕩,再也不見往日那個意氣風發的顧總的半分影子。
聽到開門聲,他甚至沒有擡頭,只是淡淡地落下一顆黑子。
“你怎麼來了?”夏知薇走到他面前,眼圈一下子就紅了,聲音裏帶着哭腔和委屈。
“承硯……我今天,見到她了!”
顧承硯執棋的手,在空中頓了一下。
“她回來了……在三里屯開了家工作室,看起來……過得很好!”夏知薇哽咽着,開始添油加醋地告狀。
“我只是想過去打個招呼,可她根本不理我……還有那個唐浩傑,他也一直陪在她身邊,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一樣……”她以爲,他至少會有一點反應,一點安慰。
可顧承硯只是沉默地,將那顆懸在空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盒裏,發出一聲清脆的“嗒”。
然後,他終於擡起頭,看向她。
那雙曾經讓她沉迷的、深邃的眼睛裏,此刻沒有一絲溫度,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心寒的疲憊。
“說完了嗎?”他問。
夏知薇愣住了。
“你去找她,是你的事!”顧承硯的聲音很平,平得像一條直線,沒有任何起伏。
“她理不理你,是她的自由。你跑到我這裏來,是想讓我爲你出頭,還是想聽我再罵她一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夏知薇慌了,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
“我只是……我只是難受……”“難受?”顧承硯忽然笑了,那笑容裏充滿了自嘲和無盡的悲涼。
“夏知薇,你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比我更難受嗎?”他猛地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那雙死寂的眼睛裏,終於燃起了一絲憤怒的火苗。
“如果不是你當初那些所謂的‘證據’和挑撥,我會把她逼到那一步嗎?如果不是你一次次在我耳邊說她和唐浩傑不清不楚,我會連她最後一絲信任都消磨殆盡嗎?”“我當初是瞎了眼,纔會信了你的鬼話!”他幾乎是咬着牙說出這句話。
“你以爲我不知道你背地裏做的那些小動作?你以爲我不知道那些照片和錄音是怎麼來的?”“你走,現在就走!”顧承硯指着門口,聲音沙啞卻不容置疑。
“我不想再看見你。我們之間,早就該結束了!”
夏知薇徹底僵在了原地,臉色慘白如紙。
她沒想到,他什麼都知道。他只是,一直沒有說破。
原來,他不是不知道誰是罪魁禍首,他只是,連追究和憎恨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所有的力氣,都用來懲罰他自己了。
她看着眼前這個她愛了半生、也算計了半生的男人,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笑。
她轉身,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快步走出了那扇門。
門被重重地關上,將兩個世界徹底隔絕。
夏知薇坐在車裏,任由眼淚模糊了視線。她知道,她和顧承硯,幾乎真的完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江雲熙。
她不恨顧承硯,她只恨江雲熙。
恨她爲什麼都已經離開了,還要回來!恨她爲什麼能那麼輕易地,就毀了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她擦乾眼淚,眼神一點點變得陰冷而堅定。
你以爲你贏了嗎?江雲熙。
你以爲你可以重新開始嗎?我告訴你,不可能。
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顧承硯關上門後,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他背靠着冰冷的門板,緩緩滑坐在地,像一具被抽去所有支撐的木偶。
他沒有哭,也沒有動。
他只是坐着,任由夏知薇那些尖利的話語,和他內心深處那片早已潰爛的記憶,反覆交織、撕扯。
他什麼都知道。
他怎麼會不知道。
夏知薇那些看似不經意的朋友圈,那些“偶然”聽來的消息,那些精準地在他最脆弱時遞過來的、關於江雲熙的“證據”,樁樁件件,背後都藏着精心的算計。
他只是……累了。
累到不想去戳穿,累到寧願自欺欺人。他甚至病態地希望,如果江雲熙真的和唐浩傑在一起了,過得幸福,那他心裏這份毀天滅地的愧疚,或許還能找到一個自我安慰的出口。
可是,她沒有。
她回來了,帶着一身的清冷和疏離,像一片羽毛,輕輕飄落在他早已死去的心上,卻激起了滔天巨浪。
他終於明白,他不是在等她回心轉意。
他是在等自己這場無期徒刑的,最終審判。
原來,在他這裏重如千鈞的愛恨糾葛,在她那裏,早已輕如飛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