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名媛挑釁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沙啞,在空曠的房間裏迴盪。
……那場不歡而散後。
江雲熙的工作室步入正軌,她接了幾個不大但很有趣的室內設計項目,每日埋首於圖紙和材料之間,用忙碌來填補生活的縫隙。
她和唐浩傑的關係,也進入了一種極其微妙而舒適的階段。
他不再每天都來送早餐,卻會雷打不動地在午休時發來一張照片,有時是公司樓下的流浪貓,有時是一朵開在牆角的小野花,有時只是他辦公桌上的一杯咖啡。
沒有多餘的問候,卻像一種無聲的報備,讓她知道,他在,他安好。
江雲熙從不主動回覆這些,但每次看到,脣角都會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她的生活像一汪靜水,在經歷了狂風.暴雨後,終於沉澱下來,水面清澈,能倒映出天空的顏色。
她以爲,日子就會這樣,不好不壞地,慢慢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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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場設計界的風暴,毫無預兆地向她席捲而來。
最先發酵的,是一個匿名的行業論壇帖子。
標題取得聳人聽聞:《所謂天才設計師,究竟是原創還是“借鑑”?深扒其成名作背後的祕密》。
帖子裏,樓主用看似客觀理性的口吻,貼出了江雲熙在紐約獲獎的那個系列作品,和三年前一位法國新銳設計師在學生時代發佈在個人網站上的幾張草圖。
兩組設計,在覈心理念和幾個關鍵元素的運用上,確實有驚人的相似之處。
帖子下面,很快便蓋起了高樓。有質疑的,有觀望的,但更多的是匿名的、充滿惡意的揣測和攻擊。
“我就說她怎麼可能沉寂兩年,一復出就拿國際大獎,背後果然有貓膩!”
“抄襲狗滾出設計圈!”
“呵呵,又是這種資本包裝出來的才女,人設崩了吧!”
起初,江雲熙並沒有在意。這個圈子裏的明槍暗箭,她見得多了。
可事情的發酵速度,遠超她的想象。
一夜之間,幾家頗具影響力的設計類自媒體,像約好了一樣,同時轉發並深度“解讀”了這篇帖子。文章的用詞更加巧妙,通篇沒有說她“抄襲”,只是反覆強調“驚人的相似”、“靈感的巧合”,字裏行間卻都在引導讀者相信,江雲熙的成功,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輿論,徹底引爆了。
江雲熙的名字,第一次以這樣狼狽的方式,登上了社交平臺的熱搜。
她正在進行中的一個項目,合作方委婉地打來電話,表示希望“暫停合作,等待風波平息”。
連工作室樓下的咖啡店員,看她的眼神都變得有些異樣。
唐浩傑是在國外出差的飛機上看到這個新聞的。他當即改簽了最早一班回國的航班,落地時是京北的深夜。
他沒有回家,直接驅車趕去了江雲熙的工作室。
他知道,她一定會在那裏。
工作室裏沒有開燈,只有電腦屏幕發出幽幽的冷光,照着她孤單的、蜷縮在椅子裏的身影。
她沒有哭,也沒有憤怒,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看着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滾動的評論,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靈魂,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軀殼。
唐浩傑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走過去,沒有說話,只是從身後,用自己溫熱的身體,輕輕地環住了她冰冷的肩膀,然後伸手,合上了她的筆記本電腦。
“別看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江雲熙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後,她緩緩地靠在他懷裏,像一只終於找到避風港的、疲憊的鳥。
“浩傑!”她開口,聲音輕得像夢囈。
“我是不是……永遠都逃不掉了?”無論她跑到哪裏,無論她怎麼努力,那些來自過去的陰影,總能找到她,像附骨之疽,將她重新拖回泥潭。
“不是的!”唐浩傑收緊了手臂,下巴輕輕抵着她的發頂。
“這不是你的錯。你沒有逃,是有人,不肯放過你!”
他幾乎不用想,就知道這一切的背後是誰在操縱。
夏知薇。
也只有她,會用這種最惡毒、最誅心的方式,來攻擊雲熙。她要毀掉的,不是雲熙的名聲,而是她好不容易纔重新建立起來的、對生活的那一點點信心。
“你想怎麼辦?”他低聲問。
江雲熙沉默了很久,久到唐浩傑以爲她不會再回答。
然後,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她說。
“我有點累了。我不想再爭了!”
她真的太累了。從離開顧承硯的那一天起,她就在不停地戰鬥,和回憶戰鬥,和自己的脆弱戰鬥。現在,她只是想停下來,哪怕是認輸。
“好!”唐浩傑的聲音裏,沒有一絲一毫的失望,只有無盡的心疼。
“你不想爭,我們就不爭。你累了,就休息!”
他頓了頓,眼神裏卻閃過一絲冰冷的、銳利的光。
“剩下的,交給我!”
他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她一分一毫。
……郊區的小樓裏,顧承硯也看到了那條新聞。
他坐在那張積了薄灰的舊沙發上,手裏捏着手機,屏幕的光映着他毫無血色的臉。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些攻擊江雲熙的言論,看着她獲獎的作品被人打上“抄襲”的標籤。
他的手,在抖。
不是因爲憤怒,而是因爲一種遲來的、徹骨的明悟。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江雲熙的才華和驕傲。她可以窮,可以輸,可以一無所有,但她絕不可能去抄襲。那是對她靈魂的踐踏。
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誰會用這種手段。
夏知薇。
那個在他面前永遠溫柔、永遠體貼、永遠善解人意的女人。
原來,她的溫柔,是淬了毒的蜜糖。她的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鋒利的武器。
他想起那天,她哭着從他這裏離開。他以爲她只是傷心,只是不甘。
他沒想到,她的不甘,會化成這樣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刺向了那個他已經虧欠了一生的人。
一種前所未有的、混雜着暴怒和自我厭棄的情緒,在他胸腔裏瘋狂地衝撞。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和車鑰匙,衝出了門。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要做什麼。
他只知道,他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