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溪斂下眼眸,說出那個並不意外的答案:“清珩,抱歉,就目前來說,未來我可能暫時沒有要開始一段新感情的想法。”
“還是因爲那個人?”聞清珩問。
那天晚上,他其實有看到,從她跑來的方向駛離的車輛,滬牌,看不清裏面的人影,但看着她故作堅強的笑顏,他已經能猜到那是誰。
桑南溪點頭又搖頭,她憑心而定地做出了這個決定,卻沒有去深究過背後的原因。
有些事情好像也不是非要有個答案。
聞清珩見她這模樣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她的拒絕的確讓他的心中有失望鈍痛,但卻不希望因此讓她爲難。
他收拾好情緒,打破承諾,熟稔地笑:“溪,追求被拒絕本就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你不必爲此愧疚。”
他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
桑南溪用刀叉戳了戳盤子裏的牛肉,耷拉着腦袋說:“清珩,你這樣不好。”
聞清珩沒明白她話裏的意思,看着她靜等着答覆。
她繼而說道:“以後追女孩子,別再總是給她那麼多選擇了,會喫虧的。”
兩人在靜默中對視,幾秒後,一同笑出了聲。
戳破原本橫亙在兩人之間的情感氣泡,他們又回到了最自然的相處方式。
菜喫得差不多,聞清珩放下酒杯,仰靠在椅背上問她:“那之後呢?還打算回愛丁堡嗎?”
桑南溪撐着下巴,嘆了口氣,說:“我不想再離我爸那麼遠了,等年後吧,他身體好些了,我帶他一塊兒去找你們玩。”
聞清珩瞭然地點頭,“那你的東西我先幫你放到我家。”
這像是獨屬於聞清珩的一種能力,他總能考慮到方方面面,甚至比她自己考慮的都要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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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南溪忍不住朝他比了個大拇指,“多謝。”
他們喫完飯出來時天色已經盡暗了,到了家門口下車,迎面而來的冷風吹淡了微醺的酒氣。
李姨聞到他們倆身上的酒氣,轉身就去廚房做醒酒湯。
桑南溪喊:“李姨,不用,沒喝醉。”
廚房裏傳來回聲:“沒醉也要喝,不然第二天頭疼,南溪,你和清珩先上去,好了我拿上去。”
聞清珩說:“我先去收拾行李了。”
“那醒酒湯一會兒我給你端上去”
“好。”
桑南溪趴在桌上一邊回消息一邊等等,廚房裏的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拎着勺子探出身子來:“南溪,茶几上有個你的快遞。”
桑南溪回了句知道了,心裏卻嘀咕,她記得自己最近應該沒買快遞。
她起身走到茶几邊,才發現那不是快遞盒,而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不是很重。
她本以爲是陳枳夏給她送的禮物,這兩天她在電話裏總唸叨,惋惜不能陪她過生日。
打開盒子,她的目光不由一滯。
一個方正小盒正躺在禮盒的正中央,頭頂的燈光打在暗色的絲絨緞面上,是再柔和不過的光芒,落在眼底不帶任何的攻擊性。
這一回,她似乎無法爲自己找到眼眶溼潤的藉口。
坦誠地想想,終究還是因爲眼前的盒子,想起某個人,想起某段過往。
口袋裏的手機輕震,她抽出手機,垂眸去看來電顯示,原本含在眼眶裏的淚水在猝不及防間砸在屏幕上。
指尖在屏幕上劃過一道水痕,聽筒貼到耳邊,是一片安然沉默。
不需要問對方是誰,也不需要多麼生疏的寒暄,她剋制住顫抖的聲線,啞聲開口:“你不說話,我就掛了。”
屏幕上,通話時間一分一秒的推移。
廚房的水溫漸熱,“咕嚕”冒泡的聲音將水果香甜的氣味催化得越發濃重,悠悠然然地穿過餐廳鑽入鼻尖,像是在告訴她,時間沒有停止。
她握着手機的指節泛白,目光聚焦在手中的禮盒上,在心底默默地想,只再等一會兒。
人總是硬氣着把話說得很滿,藉此來提醒自己應該理智清醒,可佯裝出來的的灑脫在現實面前註定會被去僞存真。
她驀地想起在異國的五年,每到她生日那天總會有個國內的號碼打來,每一次都是不同的號碼,可接通後又都是緘默。
她在或安靜或歡快的背景音中詢問:“您好?請問是哪位?”
最後又因爲那陣無聲而掛斷。
在各種各樣的社交軟件盛行的年代下,還會按下一串數字去聯繫的人其實已經很少。
沉默的呼吸不足以在腦海中留下多麼深刻的印象,她也從來只當那是或許被倉皇撥錯的電話。
可到現在,過往的記憶與眼前的場景串聯,她輕咬着下脣,明知是他的號碼,她卻還是問:“周聿白,是你對不對。”
她沒問出口的是——其實那五年,每個不同的號碼背後,是不是也是你。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那端才響起熟悉的嗓音。
清潤依舊,說出那句最常見的祝福。
“溪溪,生日快樂。”
耳膜震動,心房也不自覺顫慄。
她猛然掛斷了電話,胸膛起伏着,拿出了那個絲絨小盒,捏在了手心。
無棱無角的盒子,在不知不覺中用力握緊,原來也會硌得她發疼,疼痛感讓人的意志逐漸回籠。
“南溪,湯好了,趁熱喝了。”李姨在身後喊。
桑南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快步往門口走去,打開門,寒風直往衣領裏鑽,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路燈下,光影所見之處,是風捲起地面上的枯葉,形成細小漩渦。
捲動飛舞的葉片引着她的目光環顧,可除了簌簌的聲響外,再無其他。
只是湊巧,湊巧在她打開禮盒的時刻,打了這通電話。
李姨將湯端到桌上,拿着她的外套快步走來,心疼地嘮叨:“誒喲,你沒穿外套,別凍着了,外面黑漆漆的,看什麼呢?要出門也得穿件衣服。”
桑南溪握着門把手,默默帶上門,隔絕了狂風怒號的暗夜。
李姨摟着她的肩膀往屋裏走,說:“你喝了酒,哪能那樣吹風,趕緊暖暖。”
話到一半,又發覺她通紅的雙眼,緊張地問:“怎麼哭了?”
桑南溪垂着頭,握着湯匙的手微頓,口袋裏的盒子隔着一層布料緊貼着肌膚,是讓人無法的存在。
她揉了揉眼睛,斂去眼中的感傷,才仰起頭,淺淺地笑,說:“風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