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她昨晚，還是哭了
傅錦年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
“我問你，我們公司現在整體情況怎麼樣？”
許樂被他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一懵。
“啊？公司？公司不就那樣嘛，挺好的啊。第一代的人工心臟瓣膜臨牀反饋非常不錯，二期的臨牀試驗申請也遞交上去了，資金鍊健康，團隊穩定……怎麼了你突然問這個？你不是向來只關心技術和臨牀，對經營上的事兒都懶得搭理嗎？”
傅錦年沒有理會他的插科打諢，繼續問道：“我們下一輪的融資計劃，定在什麼時候？”
“下一輪？”許樂在電話那頭撓了撓頭。
“按照我們之前的規劃，等二期臨牀數據出來，估值能再翻一倍，到時候再啓動B輪融資是利益最大化的選擇。那怎麼也得是……一年後的事兒了吧？老大，你到底怎麼了？今天受什麼刺激了？你這說話的語氣，讓我感覺我明天要是不給你拉來一個億的投資，你就要把我解剖了似的。”
“一年太久了。我要你，立刻，馬上，啓動B輪融資。把計劃提前。”
電話那頭的許樂徹底傻了。
“提前？現在？兄弟，你沒發燒吧？這不符合我們之前‘穩紮穩打，技術爲王’的戰略啊！你不是最討厭那些玩資本遊戲的投機者嗎？”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傅錦年的聲音冷硬。
“我需要錢，需要公司以最快的速度擴張，佔據更大的市場份額。”
他頓了頓，補充道：“不計代價。”
“不計代價？”許樂的聲音都變了調，“傅錦年，你瘋了？！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有人威脅你了？你別怕，我爸在衛生系統還是有點人脈的，你……”
“我沒瘋，也很清醒。”傅錦年打斷了他，“我只是……有了一些必須用錢和實力去解決的問題。”
他想起了沈卿寧強撐着說自己累了的背影。
他想，如果他的公司，能夠成爲一個讓沈家那些人連仰望資格都沒有的巨無霸，那麼，是不是所有的覬覦和算計，都會自動煙消雲散？
許樂在電話那頭沉默了。
他認識傅錦年這麼多年，深知他這個兄弟的脾性。
他從不開玩笑，尤其是在這種事情上。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代表着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好。”良久，許樂沉聲應道，“我明白了。”
電話被-乾脆利落地掛斷，屏幕的光在傅錦年臉上熄滅，將他徹底隱入黑暗。
那股支撐着他做出決定的凌厲氣勢，在通話結束的瞬間土崩瓦解。
他疲憊地向後仰倒在沙發裏，擡手用力按壓着發脹的眉心。
偌大的客廳裏，寂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沉重而壓抑。
他在沙發上靜坐了許久，才拖着沉重的身子走進浴室。
沒有了平日裏的講究，只是用冷水潦草地衝了把臉，刺骨的涼意讓他混沌的思緒清醒了幾分。
鏡子裏的男人，眼底佈滿了紅血絲，深刻的輪廓在燈光下顯得愈發冷硬，卻也透着一股揮之不去的倦怠。
他回了客臥。
揉軟的牀墊因爲身體的重量深陷下去，傅錦年把自己重重地拋進被褥裏，連燈都懶得關，只用手臂遮住了刺眼的燈光，任由無邊的疲憊將自己吞噬。
第二天清晨，傅錦年幾乎是踩着生物鐘醒來。
窗外的天色才矇矇亮，熹微的晨光切開窗簾的縫隙，在地板上留下一道狹長的光帶。
他沒有賴牀的習慣，生物鐘準時將他從淺眠中喚醒。
起身，洗漱，動作一如既往地被一種慣性驅動着，利落，卻也沉重。
走出客臥，客廳裏一片死寂，沈念琦的房門緊閉着。
可廚房的方向，卻透出一圈暖黃色的光暈，伴隨着極輕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聲響。
傅錦年腳步微頓，循着光走了過去。
沈卿寧正背對着他，站在流理臺前。
她穿着一身揉軟的米色居家服，長髮用髮圈鬆鬆地束在腦後，露出一截百皙纖細的脖頸。
她的動作很慢，帶着一種遊離的神思，正將切好的三明治一片片擺進盤中。
傅錦年走近了，纔看清她的側臉。眼眶泛着紅，眼瞼也微微浮腫，一層極淡的遮瑕沒能完全蓋住那份憔悴。
她昨晚，還是哭了。
他沒有出聲，只是安靜地站在她身後。
直到沈卿寧端着盤子轉過身，視線裏憑空多出一個人影，嚇得她手一抖，盤子險些脫手。
“你……醒了？”她慌亂地將盤子放到餐桌上，下意識擡手想揉眼睛，指尖碰到皮膚又猛地頓住。
“嗯。”傅錦年拉開椅子坐下，目光落在她泛紅的眼眶上，聲音比平時溫和了些，“怎麼這麼早？”
“睡不着。”沈卿寧勉強牽動嘴角，算是一個笑容。
她將一杯溫牛奶推到他面前，“嚐嚐吧，不知道合不合胃口。”
最簡單的火腿雞蛋三明治，旁邊配了幾顆洗淨的小番茄。
傅錦年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細細咀嚼。食物的味道很清淡，卻帶着一種家的溫度。
“很好喫。”他看着她的眼睛說。
沈卿寧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小口地喝着自己的牛奶。
餐廳裏只剩下兩人輕微的咀嚼聲和餐具偶爾碰觸的輕響。
傅錦年放下三明治，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打破了這片凝滯。
“昨天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沈卿寧端着杯子的手緊了緊，擡起頭看他，眼裏是不確定的茫然。
“我……”她想說什麼，卻又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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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傅錦年打斷了她。他的手越過不算寬敞的餐桌，覆蓋在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背。
她的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他的掌心乾燥而溫熱，那份熱度透過皮膚的接觸，一直燙到了她的心口。
她沒有抽回手，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眼前的男人，眉眼依舊清冷，可那雙眼睛裏，卻映着她的影子，專注而認真。
“嗯。”她輕輕地點了點頭，鼻尖沒來由地一酸，連忙別開臉，生怕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下來。
一頓早餐很快結束。
傅錦年穿上外套，準備出門。
“我今天不去醫院了，公司有點事要處理。”
他站在玄關處，對跟過來的沈卿寧說道，“你今天也別去公司了，好好在家休息，或者……帶念琦出去玩玩。”
“好。”沈卿寧應着，幫他理了理微亂的衣領。
指尖無意中觸碰到他脖頸的皮膚，兩人都是一僵。
傅錦年看着她泛紅的耳根，眸色深了深，卻沒說什麼，只道了句“我走了”，便拉開門，離開了。
坐進車裏，傅錦年沒有立刻發動車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