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思念荒蕪
是他,親手把她眼裏的光,一點一點,給磨滅了。
現在,她靠自己,又把那光找了回來。
只是那光,再也不會,爲他而亮了。
……回去的車上,江雲熙一直靠着車窗,看着窗外飛速後退的街景,一言不發。
唐浩傑也沒有打擾她,只是把車裏的音樂調得很輕。
直到車子停在她工作室樓下,她才緩緩地回過神。
“謝謝你!”她解開安全帶,聲音有些啞。
“跟我,永遠不用說這兩個字!”唐浩傑轉過頭,看着她。
“只是,接下來可能會很累,打官司,應付媒體,你……”“我不怕!”江雲熙打斷了他,她的眼神很靜。
“以前怕,是因爲我在乎別人怎麼看我。
尤其是……他怎麼看我!”
“現在,我只在乎,我自己怎麼看自己!”
她推開車門,下了車。
初冬的風吹起她的長髮,她沒有回頭,只是朝他揮了揮手,然後便走進了那棟老廠房。
唐浩傑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走進那片被陽光照亮的門廊,直到再也看不見。
他知道,她真的不一樣了。
那只曾經緩慢、沉默、沒人關注的蝸牛,在經歷了無數風雨之後,終於抵達了自己的屋檐。
而那個屋檐,堅不可摧。
記者會後的第二天,京北下了一場小雪。
細碎的雪花從灰濛的天空飄落,給這座喧囂的城市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安靜的白。
江雲熙的工作室裏,暖氣開得很足。
她沒有去理會網絡上因爲她的強硬迴應而掀起的、更加洶涌的波瀾,也沒有接任何媒體的電話。
她只是坐在畫板前,用削得極尖的炭筆,一筆一筆地,畫着一棵枯樹。
樹幹扭曲,枝椏光禿,伸向一片空白的天空,沒有葉子,也沒有鳥。
但它的根,卻深深地紮在看不見的土壤裏,帶着一種頑固的、向死而生的力量。
唐浩傑推門進來的時候,帶進來一身的寒氣。
他脫下沾着雪花的大衣,走到她身後,靜靜地看了一會兒。
“在畫冬天?”他問。
“不!”江雲熙沒有回頭,聲音很輕。
“在畫春天!”
唐浩傑沒再說話。
他知道,有些東西,只有她自己懂。
他從保溫袋裏拿出一個食盒,放在旁邊的桌上。
“先喫飯。
律師那邊我已經交代好了,訴訟流程會很快啓動。
你不用出面,所有取證和交涉,我都會處理!”
江雲熙放下筆,轉過身,看着他。
他的眉眼在室內柔和的光線下,顯得很溫和,但眼底,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她忽然問。
“唐浩傑,你做這些,會不會覺得……很麻煩?”
“麻煩!”他點頭,回答得坦然。
她愣了一下。
他卻笑了,走過來,伸手替她理了理額前的碎髮。
“但爲你做這些,我不覺得是麻煩!”他說。
“我只覺得,是本分!”
……
夏知薇的日子,從天堂墜入了地獄。
她把自己關在別墅裏,不敢出門,不敢上網,甚至不敢接任何朋友的電話。
江雲熙的那場記者會,像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臉上,也扇在了整個夏家的臉上。
她父親第一次對她發了火,在電話裏咆哮,讓她立刻去給江雲熙道歉,求得對方的和解,否則就停掉她所有的信用卡,收回她的跑車。
“我夏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夏知薇握着電話,聽着父親的怒吼,渾身發冷。
她不明白,她明明什麼都有,家世,美貌,學歷,爲什麼就是贏不了一個江雲熙?
那個女人,除了會裝可憐,還有什麼?
她不甘心,更不服氣。
在把自己關了三天之後,她做了一個決定。
她化了一個精緻的妝,換上了一件看似低調卻價格不菲的羊絨大衣,開車去了江雲熙的工作室。
她不能坐以待斃。
她必須在事情鬧到法庭之前,解決掉江雲熙。
她到的時候是傍晚,工作室的燈還亮着。
她沒有進去,就等在街對面的陰影裏。
天色一點點暗下去,雪又開始下了。
她看着江雲熙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唐浩傑替她穿上大衣,又細心地爲她戴上圍巾。
兩人並肩走出,上了一輛黑色的車,消失在夜色裏。
那畫面,和諧得刺眼。
夏知薇的心,像被無數根針細細地扎着,密密麻麻地疼。
她沒有放棄。
她在那個寒冷的雪夜裏,等了整整兩個小時。
直到唐浩傑的車,再次出現在樓下。
他送江雲熙回來,車停在門口,他沒有下車,只是側過頭,對她說了句什麼。
江雲熙點了點頭,便獨自一人進了樓。
夏知薇看着唐浩傑的車開走,才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走進了那棟老廠房。
她站在工作室門口,擡手,敲響了門。
門很快被打開。
江雲熙穿着一身灰色的家居服,頭髮隨意地挽着,看到是她,眼神裏沒有驚訝,只有一片冷漠。
“有事?”江雲熙問。
夏知薇看着她,忽然就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雲熙,我們……能談談嗎?”她的聲音在抖。
江雲熙沒有讓她進門,就那麼靠在門框上,看着她。
“我沒什麼好跟你談的!”
“求你了!”夏知薇上前一步,姿態放得極低。
“我知道錯了,我當時……只是一時糊塗。
你能不能,撤訴?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只要你撤訴,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江雲熙看着她,看着這個曾經高高在上、用盡手段想把她踩進泥裏的女人,此刻卻卑微地站在自己面前,乞求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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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竟然沒有一絲快意。
只有一種,巨大的,空洞的悲哀。
“夏小姐!”江雲熙終於開口,聲音很靜。
“你弄錯了!”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和錢沒有關係。
也和顧承硯,沒有關係!”
“它只和我自己有關係!”
“我告你,不是爲了報復,也不是爲了證明什麼!”
她看着夏知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只是想讓你,以及所有像你一樣的人知道。
我江雲熙,不是一個可以被隨意傷害,隨意定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