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1章真是可憐見的。
是誰躲在宮裏哭?
好大的膽子,若是被抓到,會被砍頭的。
多晦氣啊,畢竟太子馬上要登基爲帝了。
獨孤雪嬌眯着眸子,放輕腳步,朝偏僻一角走去。
剛走到近前,還未看清那人樣貌,一片雪白衣角映入眼簾,終於聽清了女人百轉柔腸的哭音。
“嗚嗚嗚,你不要死……”
死人了?
黎艮一臉警惕跟在後面,雙手指尖夾着銀針,片刻不敢放鬆。
獨孤雪嬌卻朝她擺擺手,因爲她沒有感到絲毫殺氣。
就連眼前這個哭着的女人,似乎也是個沒什麼武功的。
她又往前走了兩步,視線停留在女人眼前,卻始終沒有發現哪兒有死人。
“嗚嗚嗚,你快活過來啊,若是知道你死了,子期哥哥該多傷心啊……”
獨孤雪嬌眉頭緊皺,莫不是個喜歡自言自語的傻子?
心裏這個念頭閃過,揹着兩人哭泣的女人終於察覺到她們的存在,轉過頭,被嚇了一跳。
“你、你們……”
看着女人花容失色的慘白小臉,獨孤雪嬌心裏一明,原來是四公主。
有一次她來國師殿找畫雨商量事情,正好碰到耶律珠兒也在。
等她走後,畫雨才說出她的身份,以及她偷偷跑來國師殿祈福許願的事情。
耶律珠兒的生母是燕貴妃,上頭除了有個大皇兄,還有個姐姐,也就是三公主耶律寶兒。
兩人雖是姐妹,性格卻完全不同,主要原因在於生長的環境完全不同。
耶律寶兒身體健康,性格活潑,甚至被貴妃嬌養的還有些跋扈霸道,是宮裏誰也不敢惹的小霸王。
而耶律珠兒恰恰相反,她自出生起,身體就比較孱弱,藥不離身,是個典型的藥罐子。
燕貴妃爲了保護她,一直把她拘在後宮,哪兒都不讓去可謂是非常小心翼翼地養着了。
正因爲如此,使得她性子非常內斂沉悶,活得像個小透明。
宮裏衆人只知有個四公主,卻鮮少有人見過她。
三公主和四公主,一個是像太陽,一個像月亮。
畫雨說,有次出門路過御花園,碰巧看到她躲在那裏數螞蟻,看着怪可憐的。
誰知還突然病發了,痛得在地上打滾,她看不過去,就幫了她一把。
此後,耶律珠兒就像是有了唯一的好朋友,隔三差五就偷偷溜到國師殿來找她。
女人之間的友情建立,只需要一個八卦即可。
耶律珠兒把自己最大的祕密,也是此生唯一的祕密,告訴了畫雨。
她羞澀地說喜歡上一個男人,還虔誠地在國師殿爲那人祈福。
畫雨對她倒是刮目相看,沒想到這麼個小傻子病秧子,還會勾飲男人。
奈何耶律珠兒十分虔誠,她對愛情的美好憧憬,打動了她。
畫雨便囑咐她七天來一次,暗中幫她調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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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不能天長地久,但再活三十年不成問題。
關於耶律珠兒的所有事情,獨孤雪嬌都是從畫雨那裏聽說的。
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女人,也生出一絲同情。
她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躲在姐姐的陰影裏,活得小心翼翼。
“你在哭什麼?”
聲音輕柔如水,溫柔的不像話,獨孤雪嬌自己都震驚了。
耶律珠兒曾在國師殿見過她,雖沒說過許多話,對於朋友極少的她來說,算得上是熟人了。
她從地上站起,跌跌撞撞地跑向她,撲進她懷裏,哭得悽悽慘慘。
“嗚嗚嗚,肥球死了……”
獨孤雪嬌突然被人抱了個滿懷,有些手足無措,直接甩開似乎有些殘忍。
尤其在聽到“肥球”的時候,更是怔了一下,下意識朝地上看去。
一只雪白的兔子安靜地躺在地上,已經失去呼吸,死了。
難道她一直在念叨的,不是死人,而是一只死兔子?
獨孤雪嬌錯過她的肩膀,與黎艮對視一眼,滿是無奈。
黎艮聳聳肩,雙手一攤。
小姐,我也無能爲力,起死回生,不可能的。
獨孤雪嬌擡手,在耶律珠兒後背拍了兩下,以示安慰。
“別哭了,要不我再送你一只?”
要是死人,她還真沒辦法。
兔子的話,再買一只送進宮不就行了。
誰知耶律珠兒聽到這話,哭得更傷心了,甚至有些哽咽。
“不……嗚嗚,你不知道,肥球跟其他兔子不一樣……”
獨孤雪嬌看着地上的肥兔子,哪裏不一樣?
“肥球是子期哥哥送的,嗚嗚嗚,是我和子期哥哥的定情之物……”
定情……之物?那還真是沒法替代。
不過,誰會送只兔子做定情信物呢,真讓人想翻白眼。
獨孤雪嬌有些詞窮,只能換個話題。
“肥球是怎麼死的?”
誰知這話就像是捅了馬蜂窩。
耶律珠兒聽完,直接嚎啕大哭,絲毫沒有公主的端莊賢淑。
“我、我好愛肥球的……我每天都抱着它,還跟它說話……
也不知怎麼被母妃發現了,她說我玩物喪志,就讓人給肥球強餵了毒藥,嗚嗚嗚……”
獨孤雪嬌:……
燕貴妃還真是個狠人。
但想想又覺得說不過去,其中定有什麼隱情。
耶律珠兒不過是個小透明,對燕貴妃沒有絲毫用處,就算真的玩物喪志,也不可能這麼決絕地弄死她寵物。
作爲母親,一般對生病的孩子,都會有深深的愧疚。
即便出於補償心理,若耶律珠兒喜歡,爲她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麼可能殘忍剝奪她的喜好?
腦中突然想到畫雨說的話,難道……
“你可曾對你母妃講過自己喜歡的男人?”
耶律珠兒聽她突然提起自己心上人,傻呆呆的,甚至忘記了哭泣。
“沒有,我從未跟母妃提起過子期哥哥,他不讓說的,說是時機還未成熟。”
獨孤雪嬌心裏隱隱有種預感。
燕貴妃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弄死耶律珠兒的兔子,其中定有什麼陰謀。
這個陰謀,不可能是針對自己女兒的,只能是針對她喜歡的男人,也就是花子期。
想來燕貴妃早就知道她跟花子期的關係了,只是假裝不知而已。
花子期是太子的左膀右臂,而大皇子想跟太子搶皇位,那麼……
越想越心驚。
可所有一切,耶律珠兒都不知道。
她那麼單純又善良,定然十分信賴燕貴妃,即便她弄死了自己的兔子。
若事情再這麼發展下去,耶律珠兒和花子期的結局恐怕……
獨孤雪嬌表情凝重,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有意安撫他。
“別哭了,你想幹什麼我都答應,只要你別再哭了。”
女人的眼淚,最讓人受不了。
耶律珠兒一聽這話,果真停下哭泣,從她懷裏擡起頭,睫毛上還掛着晶瑩的淚珠。
“此話當真?真的什麼都答應我?”
獨孤雪嬌:……
我說,我就客氣客氣,你能別當真麼?
耶律珠兒不等她開口,趕緊許願。
“我想出宮。”
出宮?若是讓燕貴妃知道,估計會讓皇朝暗衛追殺她。
不等獨孤雪嬌拒絕,耶律珠兒又可憐巴巴地開口。
“我自小身子骨就弱,母妃總把我關着,不讓我出宮。
我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宮牆外的世界,更沒見過熱鬧的街道。
皇姐就經常喬裝出宮,或是跟大皇兄一起,或是跟表哥一起。
她時常會說起熱鬧的街市,我一直心生嚮往,哪怕死之前看一次,也便心滿意足了。”
獨孤雪嬌:……
活得這麼悲哀,真是可憐見的。
她的身體遠比心裏還誠實,擡手擦去耶律珠兒臉上的淚珠子。
“換套便裝,今晚我帶你出宮,嗯,去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