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發生的事情,叫謝淮聿有些措手不及,他的本意是想讓懷夕看到他的決心。
卻沒曾想會將那個殘忍的真相撕開。
念汐坐在窗下,面上沒有半分血色,
謝淮聿坐到她的面前,面上滿是愧色,
“懷夕,這事我沒想瞞着你,也沒想借今日揭開,我只是想讓你看清我對蘇紫菀毫無袒護之意。”
話雖如此,可他終究是埋怨自己考慮的不夠詳細,光顧着解決蘇紫菀而忘了懷夕和蘇家的淵源。
念汐面上沒什麼表情,她眉目低垂,淡淡問道,
“你是何時知道的。”
謝淮聿實話實說,
“就在不久前,還未重新遇到你的時候。”
念汐點點頭,沒再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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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一時靜了下來。
忽而有風吹進藥鋪,念汐才驚覺今日竟是個陰天。
陰雲低垂,黑壓壓的懸在半空中,隱隱有下雨之勢。
謝淮聿看着念汐,一雙點漆的眸子蘊着千言萬語。
雨勢已起,豆大的雨滴壓在地上,伴着一陣陣春風和水霧吹進藥鋪。
謝淮聿怕她被風吹到,頂着雨勢,自顧自的跑出屋子將窗戶一扇扇關上。
再進來時,身上的玄衣已經溼了半個身子,他若無其事的重新坐回念汐對面。
念汐出於禮貌催促他回去。
“淋了雨不及時換下衣衫,明日必定風寒,你身子金貴,還是早點回去吧。”
謝淮聿哪裏會將這點事放在心上,
沒人知道他有多珍惜此刻和念汐的單獨相處。
這幾個月來,他絞緊了腦汁想尋藉口和念汐單獨相處,可卻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
他如今,就像她生活的旁觀者,靠不近,觸不得。
“蘇紫菀已經入獄,以後不會再有人害你性命了。”
念汐點點頭,
謝淮聿斟酌的說,
“懷夕,不管你信不信,我對蘇紫菀,從來都只有照扶之意,並無情愛,至於孩子,也並非我親生。”
他們之間埋下的誤會太深,也是他一味的眼盲心瞎,縱容蘇紫菀傷害懷夕,
事隔經年,那些誤會已經如海底基石般難除去。
現在想來,他真的該死。
可懷夕活生生的坐在他面前,他又如何捨得去死。
念汐輕輕說,
“這些我已經知道了,你不必特意來告訴我。”
謝淮聿看着她,眸色深沉,口吻艱澀,
“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那我們……”
“懷夕…過去所有的一切,我都欠你一個道歉,對不起……”
念汐嘆了口氣,
“都過去了。”
“我的意思早就和你說明白了。”
謝淮聿瞳孔晃了一下,明明早就知道答案了,可他仍舊不死心,這幾日他夜夜飲酒試圖將自己的心麻醉。
可第二日清晨醒來時,心口的鈍痛依舊如揮不去的惡魔緊緊抓着他。
他無法忍受懷夕愛上了別人。
他猛的站起身往外走,如一頭受了傷的猛禽,不顧外邊的滂沱大雨,赫然衝進了雨幕中。
……
念汐一直未下定決心去永濟巷,裴鶴知曉她心中的糾結,日日陪在她身邊,
顧清牧每兩日去一次念玖堂,每次欲言又止時,都被裴鶴將話題截下。
爲此,
顧清牧對裴鶴深感不滿。
他不善的對裴鶴說,
“殿下幾次三番阻攔我勸慰阿姐,是不是將手伸的太長了?這是我阿姐與顧家的事,殿下沒立場阻攔。”
裴鶴長眸淺淡,睨了一眼怒容的顧清牧。
“你們顧家與蘇家的恩怨,孤沒興趣參與,孤只在意阿念,一切都要阿念自己想的通才可。”
顧清牧心裏依舊不痛快,一口將面前的茶盞飲幹。
“阿姐明明是想回家的,要不是那日……阿姐也不會猶豫,阿姐在我們顧家長大,憑什麼要認蘇玄做父親,真當便宜爹是好當的。”
裴鶴輕笑了下,想到念汐那日曾說過想家的話,
“你也不要太心急,阿念心性堅定,有自己的主意,未必是我們勸一兩句就能轉變的。”
顧清牧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他終究是害怕。
害怕阿姐被蘇家搶走。
這幾日蘇玄也來過,念汐並沒有見他,這到讓顧清牧的心底鬆了口氣。
還沒等到念汐回家,朝堂就發生了一件震驚滿朝的事。
長公主上朝時當衆宣佈,自此之後不再垂簾聽政,執政權徹底交還皇帝齊泊寧。
消息一出,滿朝震驚。
長公主監國的這五年,可謂是將東樾治理的海晏河清,她驟然離政,不僅令一直站在她身側的朝臣驚慌,也令百姓驚慌。
沒人知道,這個成長起來的皇帝會不會成爲一代明君。
一些向來擁戴她的朝臣前途未卜,驚慌之下,竟齊齊跑去含元殿,請求長公主繼續垂簾聽政。
然而,朝臣跪了一日,
卻只等來一句,
“衆卿請回。”
長公主心意已定,朝臣三三兩兩退去,卻又十分有默契的都堆在內閣裏,等着沈榮和謝淮聿站出來說一句安穩人心的話。
沈榮心裏知道長公主退朝的原因,可當着衆臣他絕不可能說一個字。
他捋了捋鬍鬚,看了一眼坐在那裏一言不發面色有些蒼白的謝淮聿。
他沒理那些朝臣的抱怨,關切的問,
“國公可是病了?”
謝淮聿嗓音低啞,用手掩脣低咳了幾聲,
“受了些風寒而已,不礙事。”
沈榮點點頭,
“春寒料峭,國公即便身子強勁也不能太過大意,下了朝還是讓太醫診診脈更安心。”
謝淮聿絲毫不放在心上,他看了一眼黑壓壓的朝臣們,
意味不明的說了句,
“長公主和陛下同爲皇室血脈,效忠長公主就是效忠皇室,陛下不會責怪你們,各位大臣還是散了吧。”
短短一句,猶如一顆定心丸安撫住了朝臣們的驚慌。
待衆臣散去後,謝淮聿才與沈榮商議起大事。
沈榮摸着鬍鬚,蒼目銳利。
“依臣看,陛下掌權的第一件事,大概就是和西疆簽訂停戰協意。”
“西疆太子已經在京城逗留了這麼些時日,這個協議他倒像是勢在必得。”
謝淮聿未說話,如今的局勢他比誰都清楚,滿朝文武明裏暗裏都支持停戰,除了他。
停戰後,裴鶴自會離開京城,而懷夕也不會跟裴鶴同去,這對他來說有百利。
可……
積壓在心底的仇恨,又如何能讓他輕易與西疆說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