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關係匪淺
評審會那天，江雲熙作爲主設計師，親自上臺陳述自己的方案。
她準備得很充分，邏輯清晰，表達流暢，將自己對於“傳承與新生”的設計理念，闡述得淋漓盡致。
臺下的評委們，頻頻點頭，眼神裏流露出欣賞。
她知道，自己這次，贏面很大。
可就在她陳述結束，準備下臺時，坐在評委席中央的那個男人—周曼琳的父親，周正雄，忽然開口了。
“江小姐，你的方案很出色！”
他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喜怒。
“但我有一個私人問題，想請教一下！”
江雲熙愣了一下，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
“我聽說，你和唐氏集團的唐浩傑先生，關係匪淺？”
這個問題一出，全場譁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焦在了江雲熙身上。
江雲熙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麻煩，來了。
全場的空氣，在那一瞬間彷彿被抽空了。
所有的攝像機鏡頭，都像飢餓的野獸，猛地對準了臺上的江雲熙，等待着她任何一絲的慌亂或失措。
記者席上傳來壓抑不住的、興奮的騷動。
這是一個比設計方案本身，更具爆點的新聞。
江雲熙站在那裏，聚光燈打在她身上，將她的臉照得有些蒼白。
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地看着評委席上那個發問的男人，周正雄。
她的眼神裏，沒有憤怒，也沒有畏懼，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
過了幾秒鐘，在全場的注視下，她重新拿起了話筒。
“周先生！”
她開口，聲音透過音響傳出來，不疾不徐，每一個字都清晰得可怕。
“我以爲，今天是一個關於城市更新與建築設計的專業評審會！”
她這句話說得很輕。
周正雄的臉色，沉了下來。
江雲熙沒有理會他，繼續說道。
“我今天站在這裏的方案，是我和我的團隊，三百多個日夜的心血。
圖紙上的每一根線條，模型上的每一塊磚瓦，都是我們對這座城市未來的思考！”
“我希望，評委席上的各位，能用同樣專業的眼光，來評判一件專業的事！”
她頓了頓，目光從周正雄的臉上，緩緩地、一個一個地，掃過其他幾位評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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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的視線回到了周正雄身上，脣角甚至帶上了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至於我的私事！”
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不勞您費心！”
說完，她放下話筒，朝評委席微微鞠躬，然後轉過身，背脊挺直，一步一步地，走下了那個萬衆矚目的舞臺。
整個會場，鴉雀無聲。
……
江雲熙走進後臺的時候，感覺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她剛纔表現得有多冷靜，此刻的身體就有多緊繃。
她靠在牆上，深呼吸，試圖平復那陣因爲過度壓抑而劇烈跳動的心臟。
一只手遞過來一瓶水。
她擡起頭，是唐浩傑。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就站在她面前，眼神裏有她看不懂的情緒，像心疼，又像驕傲。
“手是冰的！”
他說。
江雲熙接過水，擰開，喝了一口。
冰涼的液體順着喉嚨滑下去，讓她稍微清醒了一點。
“我剛纔……是不是太沖動了？”
她問，聲音有些啞。
“不！”
唐浩傑看着她，語氣肯定。
“你做得很好！”
他沒有說“你很勇敢”或者“你很棒”這樣的話。
他只是說，你做得很好。
因爲他知道，她剛纔所做的一切，不是爲了表現勇敢，只是在守住她自己的底線。
……
郊區，小樓。
顧承硯也在看這場評審會的直播。
當週正雄那個充滿惡意的問題被拋出來時，他捏着水杯的手，猛地收緊。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站起來，想要衝過去，想要把那個女人護在身後。
可是，他動不了。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看着她一個人，站在那個明亮的、卻也無比孤單的舞臺上，獨自面對着來自全世界的惡意。
然後，他聽見了她的回答。
冷靜，剋制，鋒利。
像一把包裹在天鵝絨裏的手術刀，精準地，劃開了所有的僞裝和不堪。
那一刻，顧承硯靠在沙發上，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看着屏幕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個被他親手推開，又在廢墟里重新長成參天大樹的女人。
他心裏，第一次，沒有了嫉妒，也沒有了不甘。
原來，他顧承硯，從頭到尾，都配不上她。
他配不上她年少時的愛戀，配不上她婚姻裏的付出，更配不上，她如今這一身的，風骨。
……
評審結果，在三個小時後公佈。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江雲熙的工作室，以絕對的票數優勢，贏得了那個項目。
除了周正雄的那一票棄權，其餘所有評委，都將票投給了她。
這個結果，比任何澄清都有力。
它向所有人證明了，在真正的實力面前，任何卑劣的手段，都只是跳樑小醜的笑話。
當晚，唐浩傑在一家安靜的私房菜館，爲她和整個團隊慶功。
大家都很高興，氣氛熱烈。
江雲熙也喝了點酒，臉頰微紅，眉眼間是許久未見的鬆弛。
回家的路上，她靠在副駕駛座上，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
“浩傑！”
她忽然開口。
“嗯？”
“我今天，其實很怕！”
她說。
“當那個問題被問出來的時候，我腦子裏一片空白。
我怕我又會像以前一樣，只會哭，只會逃跑！”
唐浩傑把車速放得很慢。
“可我沒有！”
江雲熙轉過頭，看着他，眼睛在夜色裏亮得驚人。
“我站住了！”
“我知道！”
唐浩傑輕聲說。
“我好像……不後悔回來了！”
她看着他，像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氣。
“因爲我發現，這座城市，也不是只有糟糕的回憶！”
“因爲這裏……”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
“有你！”
唐浩傑猛地踩下了剎車。
車子在安靜的街道邊，穩穩地停住。
他轉過頭，深深地看着她。
路燈的光，透過車窗，落在他英俊的臉上，將他眼底那片翻涌的、壓抑了多年的深情，照得一覽無遺。
他沒有說話。
他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朝她湊近。
然後，輕輕地吻住了她的脣。
那個吻，很輕，像一片雪花落在溫熱的湖面，帶着一點試探的涼，和隨即化開的、滾燙的溫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