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稚綰起了個大早。
吃了早膳後，便跑去庫房裏吭哧吭哧地找補身子的珍稀藥材，還不忘找蒼淵拿傷藥。
馬車行至公孫府，兩大箱子補品先擡進院中落地。
葉竹君攙着老太夫人出來相迎：“綰綰今日怎來得這麼早？可用了早膳沒有？這兩大箱子是何物呀？”
宋稚綰站定，對着二位長輩行了禮。
又左右看了幾眼，不見府中幾人，才道：“我今日起得早，用了早膳纔出宮的，這兩箱子都是近來賞下來的補品藥材，我跟太子哥哥用不着，便挑了些送來。”
“還望二舅母收下，給向珩表哥用。”她還特地叮囑了一句。
葉竹君聽罷便明白了。
只是心裏有些奇怪，珩兒昨日挨的打，她還特地叮囑幾個孩子，莫要同宋稚綰說，免得她自責。
怎的今日一大早便知曉了。
她雖疑惑，面上還是笑着道：“綰綰有心了，不過這麼多補品，珩兒身強力壯的，也用不完。”
“無妨，”宋稚綰垂下眼睫，“曾祖母身子康健，日後表哥表姐們還要捱上好些打呢，這些補品都留給表哥表姐們補身子。”
葉竹君：“……”
老太夫人：“……”
院中微風瑟瑟，只聽見樹葉風動的聲音。
老太夫人看着她問道：“囡囡這是來怪祖母來了？”
宋稚綰搖頭：“孫兒沒有。”
她嘴上說着沒有，卻不似平常那般，見了老太夫人便跑過來搖手撒嬌。
葉竹君見祖孫二人氣氛不對勁兒，忙開口道：“幾個孩子現下都在珩兒房中呢，綰綰既來了，想必也是要找他們玩的，舅母叫人帶綰綰過去可好？”
宋稚綰惦記着把傷藥拿過，又朝二人行了個禮，跟着帶路的嬤嬤走了。
老太夫人看着她的背影輕哼一聲，拄着柺杖往另一個方向去。
葉竹君跟着她：“祖母也別多想，綰綰跟幾個哥哥姐姐感情好，這是好事兒，將來若咱們不在了，兄弟姐妹之間也能相互扶持。”
“是好事兒，”老太夫人點頭，“就是我老婆子裏外不是人了。”
她轉頭看着葉竹君：“下回還有這些事，我不打了，你們夫妻倆當家做主，你們倆打。”
省得小囡囡記恨上她。
……
公孫向珩在府中養了多少日，宋稚綰就連着來了幾日。
他身子恢復得快，加上用了暗衛的傷藥，在牀上躺了五六日便能下地行走了。
可好巧不巧。
公孫向珩剛下地，正巧被蕭琰來瞧見了。
男人一臉皮笑肉不笑，看着他道：“珩大人如今能下地行走，今今也能放心了，不必再整日整日地往宮外跑，孤實在是不放心得很。”
不放心什麼？
他公孫府能把人扣下不讓走不成？
看着宋稚綰被帶走時望着幾個夥伴一步三回頭的不捨神情，公孫向珩氣得咬牙。
他非要逞能下地作甚！
架不住三個弟弟妹妹的央求，第二日公孫向珩便厚着臉皮，帶着弟弟妹妹們進了宮，往東宮裏遞了名帖。
侍從稟報時特地說明了是四人都來了。
蕭琰在求闕堂批着摺子，聞言一扔，不情不願道：“都放進來。”
除了公孫向珩，其餘三人都是頭一回進宮，蕭琰萬萬沒有將他們拒之門外的道理，且若是今今知曉他不讓幾人進來，定會怪他的。
該死的莽夫。
正殿。
公孫向珩被宮人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宋稚綰和三人跟在他身後，落座時還不忘叫人放上軟墊子。
蕭琰從求闕堂一路趕來，站在一旁抱臂嗤笑一聲：“珩大人只是傷了背，並未傷着腿腳，怎的走路還一瘸一拐的？”
昨日都沒瘸。
今日倒是裝起來了，真是好心機好手段。
宋稚綰滿臉擔憂：“可是傷口傷勢加重了？要不讓太醫來瞧瞧？”
公孫向珩勾出虛弱一笑：“不用，表妹給的傷藥很好，只是這傷牽一髮而動全身，走路需得小心謹慎些，讓表妹見笑了。”
“二哥哥你就別拘這些虛禮了，”成玉道，“我們都不會笑你的，你爲綰綰出頭，我們心裏都十分敬佩。”
公孫向珩看着蹲在他身前的四顆圓溜溜的腦袋，挨個摸了摸。
溫和笑道：“當哥哥的，定是要護着你們的。”
前些日子還在朝堂之上大打出手的人，如今在這裝歲月靜好了。
蕭琰胸口憋着一口悶氣呼不舒暢，憤憤地一甩衣袍，轉身走了出去，獨自一人站在廊下吹風。
只是近日天氣悶熱，吹來的風也是糊在臉上。
他轉頭吩咐王忠：“去給孤泡一壺冰茶來，再放些薄荷，清一清這宮中的狐騷味。”
狐騷味？
王忠默默退下去泡茶，心裏還在琢磨着哪來的狐騷味。
王忠走後，蕭琰又召來蒼淵：“今今送去的藥是你給的？”
“是。”
蕭琰閉眼沉默了一瞬，語氣平淡：“下回若是給公孫向珩的，不必給太好的藥，尋常的就行了。”
省得他用了好藥還在這裝。
蒼淵一臉正色：“屬下記住了。”
許是心中煩悶，蕭琰難得跟手下多說了兩句。
“暗衛裏只有你的武功是孤親授的，”蕭琰睨他，“你看方纔公孫向珩的模樣，是真的還是裝的？”
 |
 |
蒼淵回想了一番。
驀然想到方纔成玉蹲在公孫向珩面前說的那番話。
他斂下神情，認真道：“回殿下，珩大人腳步沉穩，並不像是重傷之人，想來……是裝的。”
蕭琰一副“孤就知曉是這般”的神情，看着蒼淵也覺得順眼了不少。
“下去吧。”
……
薄荷冰茶端進求闕堂，蕭琰坐在一堆奏摺前靜靜地灌了半壺茶水。
暑氣消散，他靜下心務政。
這幾日不停有大臣上奏，不外乎是參公孫向珩的，偶有幾本摺子參宋稚綰一筆，蕭琰連硃批都沒落，叫人直接扔回那大臣府中。
於是這一來一回，也無人敢再參宋稚綰。
蕭琰拎起本摺子，摺子上正寫着：公孫向珩枉顧人倫禮法，拳打老臣，朝臣中人人自危，臣也怕哪日惹珩大人不快，便要挨幾拳……還望陛下嚴懲……
蕭琰輕笑一聲，把摺子放在空的桌角上。
這樣有趣的摺子，應給今今也瞧一瞧。
王忠進來時，見自家殿下嘴角掛笑，像是心情正好。
“殿下，珩大人求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