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安靜的陪着
唐浩傑在看一本關於當地歷史的閒書,江雲熙什麼也沒做,只是看着院子裏那些開得正盛的三角梅,有些出神。
她很久,沒有這樣無所事事地,浪費過時間了。
從離開顧承硯之後,她就像一根被擰緊了發條的弦,用工作,用忙碌,用一種近乎自虐的方式,來填滿所有的時間縫隙,不敢讓自己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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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她怕一停下來,那些痛苦的回憶,就會將她吞沒。
可現在,坐在這裏,她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做。
風是暖的,花是香的,身邊的人,是安穩的。
她的心,也跟着變得很靜。
傍晚的時候,唐浩傑拉着她去了海邊。
夕陽正在落下,將整片天空和大海,都染上了一層溫暖的橘紅色。
他們脫了鞋,赤着腳,並肩走在退潮後溼.潤的沙灘上。
海水漫過腳踝,帶着一絲涼意。
江雲熙停下腳步,彎下腰,從沙灘上撿起一個被海浪衝刷得光滑的,白色的小貝殼。
她把貝殼放在手心,細細地看着。
唐浩傑就站在她身邊,安靜地陪着她。
“浩傑!”
她忽然開口。
“嗯?”
“你說,一塊有棱角的石頭,要被海水沖刷多久,才能變成這個樣子?”她問。
唐浩傑看着她手心的那枚貝殼,沉默了一會兒。
“我不知道!”
他說。
“但它現在,很漂亮!”
江雲熙擡起頭,看着他。
夕陽的餘暉落在他英俊的臉上,將他的眼神映照得格外溫柔。
她忽然就笑了。
那是一個很淡,卻發自內心的笑容。
她收起那枚貝殼,主動地,牽住了他的手。
他的掌心很暖,乾燥而有力,穩穩地,回握住了她。
他們沒有再說話,只是牽着手,在金色餘暉下的海灘上,慢慢地走着,身後留下兩行長長的,緊緊挨在一起的腳印。
夜裏,江雲熙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那棟郊區的小樓。
屋子裏很冷,很暗,顧承硯就坐在那張舊沙發上,一動不動,像一尊石像。
她想走過去,想跟他說,都過去了,別再折磨自己了。
可她的腳,卻像被釘在了原地,怎麼也動不了。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看着他一點一點地,被黑暗吞噬。
她猛地從夢中驚醒,心臟劇烈地跳動着。
身邊的唐浩傑被她驚動,也醒了過來。
他沒有開燈,只是藉着窗外透進來的月光,看着她。
“做噩夢了?”他的聲音帶着一絲剛睡醒的沙啞。
江雲熙沒有說話,只是往他懷裏縮了縮。
他伸出手臂,將她緊緊地摟住,用自己的體溫,安撫着她身體無意識的顫抖。
“沒事了!”
他在她耳邊低聲說。
“我在這裏!”
江雲…熙把臉埋在他的胸口,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那股從夢裏帶出來的,徹骨的寒意,才終於,一點一點地散去了。
他們在南方小城待的第五天,江雲熙徹底放鬆了下來。
她不再從夢中驚醒,也不再會對着大海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她開始對這個陌生的小城產生好奇。
唐浩傑便陪着她,像兩個最尋常的遊客,穿行在那些長滿青苔的石板巷裏。
他們會去逛本地人的菜市場,看那些不認識的熱帶水果。
會在一家沒有招牌的糖水鋪裏,喫一碗冰鎮的綠豆沙。
也會在某個午後,租一輛雙人自行車,沿着海岸線,慢悠悠地騎行。
陽光很好,海風溫潤,江雲熙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伸手攬住唐浩傑的腰。
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主動與他有這樣親密的肢體接觸。
他的背脊很寬,很穩,隔着薄薄的T恤,能感受到他身體傳來的熱量和堅實的力量。
江雲熙將臉輕輕地貼在他的背上,閉上了眼睛。
她想,或許,就這樣下去,也很好。
把過去都埋在京北那座寒冷的城市裏,她和他,就在這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過最簡單的生活。
“在想什麼?”唐浩傑的聲音順着風傳來。
“在想,我們以後也在這裏買一棟小房子吧!”
江雲熙幾乎是脫口而出。
說出口的瞬間,她自己都愣住了。
騎行的車速,慢了下來。
唐浩傑沒有回頭,只是問。
“什麼樣的房子?”
“就像我們住的那家民宿一樣,白色的牆,有一個大大的院子,可以種滿我喜歡的花!”
江雲熙的聲音很輕。
“還要有一個很大的畫室,窗戶要正對着大海!”
“好!”
唐浩傑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很輕的笑意。
“那院子裏,得給我留個地方,搭一個木工臺。
我給你做畫架,還有搖椅!”
江雲熙聽着他描繪的未來,那畫面具體得彷彿觸手可及。
她的眼眶有些熱,用力地抱緊了他。
她以爲,這就是她幸福的開端。
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見的,地球的另一端,有一雙淬了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
倫敦,一間裝修風格極簡的公寓裏。
夏知薇穿着真絲睡袍,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面前的平板電腦上,正顯示着一張照片。
照片的來源,是某個國內的設計論壇。
是江雲熙工作室的員工,在慶功宴上拍的合照。
照片裏,江雲熙和唐浩傑站在一起,雖然隔着些距離,但兩人望向彼此的眼神,那種無聲的默契和愛意,根本藏不住。
夏知薇的手,死死地攥着高腳杯,指節因爲過度用力而泛白。
被送出國後,她的人生就成了一個笑話。
父親停了她所有的卡,只給她一筆固定的,少得可憐的生活費。
京北那些過去的朋友,對她避之不及。
她像一個被世界拋棄的孤魂,困在這座陌生的,陰雨連綿的城市裏。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江雲熙。
憑什麼她可以失去一切,而江雲熙,卻能事業愛情雙豐收?憑什麼她被全世界唾棄,江雲熙卻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她不甘心!
嫉妒和恨意,像藤蔓一樣纏繞着她的心臟,幾乎讓她窒息。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隱藏號碼。
電話接通,那頭傳來一個刻意壓低的,粗糲的男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