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燕卿寧聽不出男人聲音裏的喜怒,甚至還稱得上溫和。
她心裏卻更加不安,他這麼問她是什麼意思?
燕卿寧可不覺得男人剛剛明明是陰雲密佈的,只一下就風和日麗了。
心念電轉間,她分析着他問這話的用意。
如果她說實話,那必然會牽出夏虞。
可她不想說實話,誰沒點祕密?
誰也不想如一張乾淨透明的紙,那就等於將自己都交給了別人一樣。
只一瞬,燕卿寧就露出了一個羞答答的,欲語還休的表情,扭捏的說道:“王爺是……想我了嗎?”
“你說什麼?”楚北擎有些不相信自己聽到的。
他眸色幽深晦澀。
“對,對不起王爺,妾,妾……”燕卿寧暗暗捏着上手上的穴位,面頰自然的爬上一抹紅暈,眸裏多了幾分水潤。
她像是有些被嚇到了,急忙解釋道:“妾知道說的太過直白了,是有些唐突冒昧……
可妾只是想試探一下王爺的心意,所以在外頭盤桓一天,想看看王爺若是找不見我,是否會擔憂我,是否會想我,因為我,我喜歡……”
未盡的話再不敢說出來,就這麼消了音,像是不敢又像是難為情說出口,說的璦昧不明,模棱兩可。
卻讓人一下想到是什麼。
“什麼?”
楚北擎在看到她時的剎那,所有的擔憂焦慮化為隱怒,可那隱怒,被她這突然的表白衝擊的所剩無幾。
不知為何,楚北擎一對上少女那雙秋水盈盈的明眸,耳根兒有些發燙,他有些不敢與她對視。
“你是在調系本王?”
楚北擎故作鎮定的嚴厲說完,面色更沉。
對於她這突兀的說着帶着些類似調系味道的話,讓他並不覺得她輕浮,反而心中還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愉悅……
“啊?不敢不敢的,妾怎麼會調系王爺?妾,妾是表明心跡……王爺,對,對不起。
是妾生了妄念,是妾有了貪心,是妾想的太多了。”燕卿寧生怕他責罰,急急辯解。
“妾其實也只是這後院裏的金絲雀中的一個,怎麼會妄想成為王爺心中最特殊的那一只呢?
妾不自量力了。”燕卿寧頓時低垂了眉眼,眉目間都是難掩的失落和苦澀:“抱歉,妾給王爺帶來麻煩了,妾告退……”
說完,燕卿寧似乎再無法面對他,匆匆福身一禮,轉身便走。
像是傷心淚奔了……
她速度之快的令楚北擎想要叫住她都來不及。
片刻了,他還保持着伸手的動作。
面前的書案阻礙了他的腿腳,阻止了他一切的舉動。
也將他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嘴裏……
楚北擎怔怔的望着空蕩蕩的門口。
他想否決她說的那些話。
他從未將她當成金絲雀。
可又有些不願承認她是後院中特別的那一個。
他想說……
想說什麼,他也不知。
最終,當那顆紛亂的心歸於平靜,他終於退回到理智和冷靜狀態,他發現,她對今天去了哪裏的一句解釋都沒有。
她沒有回答他,整整一個午後,她沒有如車伕所說的那般,購買任何東西。
甚至,也沒有將她所謂討回的債銀,交由他幫忙保管之意。
見面便給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的告白,便讓他亂了心神……
這只狡詐的小狐狸!
就這麼讓她,一通自說自話就脫了身。
楚北擎那顆騷動的心,漸漸地歸於平靜。
是了,他怎麼忘記了瑞王?
“王爺?”書回聽不到主子的半點指示和動靜,忍不住進來。
可卻嚇了一跳,主子這臉色比剛剛還黑,像是有狂風暴雨。
“王爺,要不要奴讓人將寧側妃捉起來大型伺候?”
在書回看來,一定是寧側妃氣着王爺了。
敢氣到王爺,那就大刑伺候。
“大刑?”楚北擎低喝一聲,“她是人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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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回理直氣壯,“她惹王爺生氣了……”
“滾出去。”楚北擎懶得和書回解釋。
書回:哼哼,寧側妃死定了,看把王爺氣的!
……
燕卿寧直接進了西廂,將門一關,背抵着房門,這才一臉心有餘悸的捂着怦怦跳心口。
媽呀,簡直和蹦極一樣,太可怕了。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關總算是過了。
於是這晚,燕卿寧順理成章的住在了西廂。
……
是夜,烏雲遮月。
一道嬌小的裹的嚴實的身影,被兩名黑衣人護着,悄無聲息的架着跳出了擎王府後牆。
幾人目標明確的鑽進幽靜街巷裏。
在一處高門深院前停下,裏面傳出隱隱的琴音。
輕小的兩聲敲門暗號聲響起,很快大門被人打開了只容一人進出的縫隙。
三道身影先後的閃身進了門。
隨之大門關起。
房裏燈火跳躍,那道嬌小的身影進了房裏,隨即,關上了房門。
如玉公子落座於長琴前,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着琴絃。
男人頭也不擡,聲音卻清冷的道:“說吧,你想和本王說關於她的什麼祕密?”
燕熙薇擡手摘掉頭上的兜帽,“王爺爽快,那不知王爺想不想擁有燕卿寧呢?”
楚沅黎那雙魅人的燕子眸一縮,多了幾分冷冽感,“擎王妃,你到底說什麼?本王沒時間和你猜。”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他對自己總是不耐。
前世她是他的妻,他怪她搶了他心愛之人的王妃之位,每每面對她時,總是對她厭惡和不假辭色。
可前世,若他真的那麼不想娶她,他為何還娶?
他母家不是無人,他也不是任人擺佈,毫無反抗之力之人,若是真的想要拒絕,傾其所有的也是可以拒絕的。
說到底,他的愛,也有餘地!
既然明媒正娶了她,為何又不善待她?
她也是個女人啊……
她也希望有個疼她愛她敬她的夫君,被夫君厭棄,傷害,她也會心痛,也會受傷啊。
燕熙薇心中藏着的怨毒和恨怒交織成滔天之恨,只是,卻出奇的被她壓了下去,她甚至還笑的溫婉,“現在燕卿寧已經住進了我夫君的院子裏……
我是相信日久生情的……瑞王真的自信我那卿寧妹妹不會移情別戀嗎?”
果然,她一句話便成功戳在了楚沅黎的痛點上。
‘嘣’的一聲,琴絃崩斷。
有鮮紅的血跡自男人白皙的手指上倏然滴落在長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