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湛這次審人是把人從鐵牢提溜到外間練武室,把隔門關上,裏面的人是聽不到的。
當週嬤嬤被拖出來看到那廊裏的鐵鞭、蒺藜板等各種刑具時,再加穆元湛在暗室微光下那地府閻羅般的駭人模樣,還沒被上刑她便就招了。
她說,梁夢梅確實從蒲麗國人手裏得來毒藥。並且她一直與蒲麗國人有來往,去漳平刺殺沈雲歌的殺手就是梁夢梅買通蒲麗國人去做的。
但雙方每次什麼時候見面,梁夢梅也不會告訴她。
他們之間有什麼相互之間的利益,她也不知道。他們之間與北靜王有什麼勾當,她一個老婆子是真的不知。
之後在穆元湛無聲的迫人威勢下,他剛奪了一條鐵鞭那一刻,老婆子不得已又招出,梁夢梅每次見的那蒲麗國人身後,還有一個蒲麗國的大人物,但她也不知道對方是誰。
只知那個中間人每次來與梁夢梅見面時,定安侯府上空會出現一只白鴿。
白鴿?
紙條中穆元湛只將白鴿一事簡短寫明,沈雲歌看完直接忽略了他紙條中的最後一句。
“有沒有想我”?
她一心只盯着這個信息點,去思量定安侯府上空的白鴿。
不知道何時會出現,可她已經按捺不住想要去定安侯府附近蹲點,看看能不能蹲到那只白鴿。
沈雲歌的馬車已經被石晟從穆元湛的別苑駕了回來,翌日她便又與秦川駕車去往先前蹲守侯府的巷子裏。
沒想到的是,今兒的蹲守沒有等來白鴿,倒等來一頭身着紅袍的肥豬,並大大小小十來個、繫着大紅綢布結成紅花的大箱子。
那肥豬便是郭家大寶貝郭秉文,身後還跟着他爹郭定華。
其實郭秉文沒有那麼胖,但他上次在宮門前看沈雲歌的尾瑣眼神留給沈雲歌的第一印象便是膩。
今日沈伯庸休沐,他正想又去找自己的女兒和解關係,卻還未來得及出門就被郭秉文父子堵在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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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父子二人,是來提親的。
近些日子因爲外邦使臣還未離開,當今賢德妃的侄兒,前護國公的二公子,現護國公的胞弟,北城兵馬司的指揮使,清潔如玉的許秋鳴,整日也是忙得不可開交,臨時加值,每日在北城西城兩地巡查。
他看到郭秉文騎着高頭大馬身着大紅長袍擡着十數箱帶着紅花的大箱子行走街頭去往西城怎麼能不好奇,這明擺着是要去向誰家提親的架勢。
再看他去的西城方向,再想那日他親自去昭王府向穆元湛探聽沈雲歌的底細,不用問,他定是要去向沈雲歌提親呀!
穆元湛本來就讓許秋鳴盯着郭秉文,這許多日都不見他有什麼腌臢動作,沒想到突然這麼一下竟是往穆元湛死穴上捅,他怎麼能不去看看是怎麼個事兒。
於是郭秉文父子前腳進了定安侯府,他便也掏了一錠五兩的雪花銀買通侯府一個小門丁打探裏邊消息。
他就在與沈雲歌不遠的車旁等着,嘴裏還嘟囔着罵:“狗東西,還惦記着侯府那南不疑,她可是修遠的女人,他是真的想斷腿了。”
邊憤憤邊抱着繡春刀在沈雲歌的車子不遠處來回踱步。
坐在車裏的沈雲歌聽到他說的話,不禁黑臉,他哪只眼睛看到她是穆元湛的女人了?
站在車轅旁邊的秦川只抿着嘴,不疾不徐看着不認識他的許秋鳴像個陀螺在原地打轉。
秦川並不擔心沈伯庸會答應郭家父子求親,畢竟他和沈雲歌關係還沒修復,怎麼會輕易不經女兒的同意去答應別人的親事。
何況,他應該聽說過丫頭訂過親一事。
沈雲歌將揹着許秋鳴的另一邊窗子打開一個縫隙,杏眸沉凝望着侯府大門處,秦川低聲安慰她,“放心。”
侯府院內。
新來的管事是沈伯庸的舊部下,聽到是郭家父子上門,忙去後院請沈伯庸。
正在臥房更衣畢想要出門尋女兒的沈伯庸聽到郭定華攜子帶着大大小小紅綢箱子上了門來,他濃眉漸漸豎起。
一雙虎目凝神思量半晌,擡步便去往前廳。
梁夢梅聽說是郭家人提親,一顆心也跟着提起,跟在沈伯庸的身後去看個究竟。
她想,郭家人,那可是北靜王的勁敵,若真答應了郭秉文的求親,那沈伯庸自然再不可能中立,便就成了太子的人。
如此,北靜王豈不又忌憚不敢動手了。
她輕手輕腳,狐狸眼裏盡是算計地來到前院。
只見郭定華和郭秉文父子兩個眉目朗朗,滿是恭維地齊齊迎上前向沈伯庸和梁夢梅客氣地拱手,沈伯庸則裝作一臉不明所以地拱手回禮,“國舅大人與貴公子這是何意?”
沈伯庸亦是朝中重臣,他不僅戰場有勇,官場該有的智謀也是不在人之下。
雖不懂詩詞歌賦,但兵書可不少看,能在北靜王和郭家勢力之下週旋,不屈就任何一方,也是有些手段。
他從不趨炎附勢郭家,此刻便是裝作震驚不知所以,震驚之下自然就忘了請二人廳裏坐,只站在院子裏看着那十數個帶着大紅花的大箱子做一臉驚愕樣子。
郭定華爲了兒子,爲了大局亦是不在乎對方是真的忘了,還是故意沒有把他請進廳裏喝茶,而就站在冷風地裏向沈伯庸道:“定安侯應當看出來了,此來,我是替小兒向定安侯來提親的,向侯爺的大女兒沈雲歌提親。”
一旁郭秉文興奮地又拱手一揖,“是的,世伯,秉文此來向您求娶雲歌妹妹。”
一向在朝野在人前高高在上的郭定華,此刻難得的在沈伯庸面前竟是矮了半節,向來高挑的眼尾此刻也垂下了半分,一副曲意逢迎的嘴角。
沈伯庸怎麼不知道對方是向自己的大女兒提親,難不成還是向已經嫁給穆元湛的小女兒提親不成。
他故作爲難狀,道:“如此?按說能得國舅大人攜貴公子來向小女提親,沈謀是無限榮光,只是……”
沈伯庸一句“只是”頓住,爲難的沒了一絲往日的威儀,像一個討不到女兒多看一眼而難過的小老頭。
郭定華和郭秉文父子微笑的臉亦僵了僵,聽沈伯庸接下來的話。
沈伯庸還沒說出下一句,站在身後的梁夢梅卻先着急了,她向郭家父子福身一禮,溫聲插話提醒沈伯庸道:“侯爺與大小姐還未緩和父女關係,應當是一時忘了,妾身曾記得皇上壽宴上,皇后說過一句,大小姐是訂過親的,想必是在安南時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