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他們纔不是夫妻!
沈霜寧當即就想反駁。
可擡眼時,卻對上了謝延隱含警告的眼神,於是硬生生將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原來真是小兩口啊,瞧這般配勁兒,剛纔就看出來了。”嬸子堆笑道,客套了幾句後,就轉身出去給他們收拾客房了。
那砍柴的老伯此刻停了下來,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沈霜寧莫名心底一寒。
她不明白謝延爲何要騙人,數日相處下來,她並不認爲謝延是會佔人便宜的登徒子。
是以到了晚上,屋裏沒有旁人時,沈霜寧低聲問道:“你爲何要騙他們?我們明明只是萍水相逢……”
“防人之心不可無,你以爲這家人是真心想收留我們?”謝延打量着四周,漫不經意道。
這房間很小,只放得下一張硬板牀和一張破舊的桌子,牆角堆着些乾草,桌上只孤零零放着一盞昏暗的油燈。
沈霜寧坐在硬板牀上,身上已經換了嬸子送來的乾淨衣物,一件洗得發白的素色布衣,有些寬鬆。
她聞言一愣:“可他們看起來不像是壞人。”
謝延便看了眼這位被家人保護得太好的千金小姐。
興許是燈光過於昏暗,他轉過來的那張臉又是受傷的那一側,顯得有些許猙獰,沈霜寧莫名縮了縮脖子。
謝延見狀,動作頓了頓,隨即斂下眸子,聲音低沉了些:“你也說了,是‘看起來’。人都善於僞裝,尤其是惡人,越是十惡不赦,越愛表現得面善,這樣纔好引獵物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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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寧小聲咕噥了一句,帶着點不服氣:“說得好像你很懂似的……”
謝延忽然擡眼,眼神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幽深,語氣陰森森地道:“那你就不怕,我就是這種人?”
沈霜寧一副“你少嚇唬我”的樣子:“你若是惡人,那淪落到這番境地,還要我一個弱女子相救,也沒有什麼好畏懼的。”
謝延似是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隨即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竟悶聲笑了起來。
那笑聲低沉沙啞,帶着幾分自嘲,又像是真的被逗樂了,在狹小的房間裏輕輕迴盪。
“你笑什麼?不許笑!”
沈霜寧只當他是在嘲笑自己,頓時有些不悅,也是一把抓過牀上的軟枕,砸到他身上。
謝延悶哼了一聲。
沈霜寧見狀,以爲真傷到了他,立時起了身走過去,緊張道:“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不料謝延猛地拽過她的手腕,順勢將她往牆上一抵,動作又快又穩。
沈霜寧猝不及防,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牆,“唔”了一聲,他的臉離得極近,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額頭。
不等她反應過來,謝延已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捂住她的脣,掌心微涼,帶着草藥的苦澀味。
“噓,”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貼着她的耳廓,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有人在外面。”
她順着謝延的目光看向窗戶,果然見窗紙上有黑影晃動,像鬼魅般在窗外徘徊。
隱隱傳來聽不清的低語聲。
那窗紙本就遮得不嚴實,若是從外偷窺,是能看見屋內部分景象的。
沈霜寧便不敢動了。
在外人看來,是謝延抱着她,與她親近。
“演一齣戲。”謝延低聲道。
沈霜寧一臉茫然地看着他。
謝延也不解釋,忽然揮手熄滅了油燈,帶着幾分刻意營造的親暱,說道:“夫人,累了一天,歇息吧。”
雖然明白謝延是在演戲,可沈霜寧還是控制不住地臉頰一熱。
謝延拉着她的手腕,往牀榻那邊走。
這木板牀簡陋得連牀幔都沒有,不過好在看那窗戶的朝向,似乎並不能完全看到這邊。
謝延示意她躺上去,自己則站在一旁,搖牀。
彼時的沈霜寧,雖是未經人事的小女君,卻也看過幾本書……
是以知道謝延的用意,臉頰燒得通紅。
謝延搖了一會兒,見她一聲不吭的,便停下了,低聲道:“你啞巴麼?不會叫?”
沈霜寧:“叫、叫什麼?”
昏暗的光線下,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的神情。
謝延挑了挑眉:“你說呢?”
沈霜寧乾脆道:“不會。”
謝延:“難不成我叫?”
沈霜寧把臉埋在枕頭裏,悶聲道:“那你叫吧!”
僵持了片刻,謝延便朝她走了過去。
躺在牀上的沈霜寧突然察覺到謝延靠近,登時一驚,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他難不成想假戲真做?!
就在這時,謝延問道:“怕癢麼?”
沈霜寧還沒反應過來,謝延便將手放她腰上,輕輕掐了一把。
沈霜寧忍不住嚶嚀一聲,下意識就想躲,可這牀本就不大,她又能躲到哪裏去?
沈霜寧如同案板上的魚,被撓得要死要活,發出的聲音雖不太像,可她嗓子本就細,卻也能勉強糊弄過去。
“不,不要了…..饒了我。”沈霜寧笑出了眼淚,求饒道。
謝延道:“還不夠。”
分明是寒冷的天,卻被折騰得汗津津的。
可腰還不是沈霜寧最敏感的地方,就在她掙扎着想逃跑之時,謝延一把捏住了她的後頸。
沈霜寧整個人如同被電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啊”了一聲,真真發出了一聲旖旎的嬌銀。
謝延也僵住了。
沈霜寧順勢從他手裏逃脫,一路退到牀角。
窗戶外的影子總算離開了。
謝延瞥了眼,這纔開口說道:“可以了。”
嗓音有些低啞。
沈霜寧如蒙大赦,平復了喘息後,輕聲道:“明日一早,我們就走吧。”
不管這戶人家究竟有沒有壞心思,這地方的詭異氛圍都讓她坐立難安,一秒鐘也不想多待。
謝延“嗯”了一聲,然後自顧去了乾草堆那坐下。
雖說兩人這些日沒少相互依靠着取暖,可同塌而眠到底是太過親密,見他主動去了乾草堆,沈霜寧心裏鬆了口氣,也沒說什麼。
她辛辛苦苦照顧了他這麼久,讓她睡牀怎麼了?
她這般想着,便沒什麼心理負擔地將被子往身上一裹,連日的疲憊涌上來,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
本想着第二天就告辭,不曾想天剛亮,沈霜寧就被一陣壓抑的咳嗽聲驚醒。
她睜開眼,只見謝延蜷縮在乾草堆裏,臉色紅得嚇人,額頭滾燙,呼吸也帶着濃重的鼻音,竟是發了高燒!
沈霜寧這才後知後覺,這空氣比昨日要冷得多!
她推開窗一看,目之所及,白茫茫一片,竟有些刺目。
原來是後半夜下了大雪,寒風從門縫鑽進來,謝延在乾草堆裏沒蓋被子,終究是着涼了。
而下了雪帶來的結果便是,大雪封山,想走也走不了了。
兩人只好繼續在原地停留。
沈霜寧愁眉不展。
那嬸子見他們沒走成,臉上卻一臉喜色,絲毫不見嫌棄兩個陌生人“蹭喫蹭喝”的不耐煩,反而熱情得過分。
“哎呀,這大雪封山,哪也去不了!你們就安心住着,等雪化了再說!”
她不僅主動給謝延熬了薑湯,還抱來一牀厚實的棉被,笑着往沈霜寧懷裏塞。
“小兩口在外不容易,這被子暖和,晚上蓋着別再着涼了。那小郎君瞧着體弱,又有傷在身,得好生養着,我去殺只雞來喫!”
嬸子沒待多久,就離開了。
沈霜寧則回到了謝延身邊坐着,那種不祥之感,愈發強烈。
謝延躺在牀上,面色蒼白,他輕聲囑咐道:“對面茅屋裏有些草藥,你想辦法弄來,別讓他們發現。”
冬季入夜早,荒山一片寂靜。
小屋的油燈熄了有一陣子,嬸子確認裏面再無動靜,才轉身進了自己的屋。
老男人正坐在炕邊磨刀。
她拍了拍身上的雪,走過去對那老男人說道:“他們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不着急。等那病秧子養得結實點,動手也不遲。”
傻子在炕上玩自己的衣角,時不時發出一兩聲傻笑。
嬸子又道:“今日殺了只下蛋雞,本想着留着過年的,怪心疼的哩。不過話說回來,那小郎君細皮嫩肉的,養出點肉來,夠咱們喫到來年開春了,也值了。”
她語氣平常,像是在說宰豬宰羊,而非談論人命。
老男人顯然習以爲常,只是擡眼瞥了她一下,繼續磨刀。
嬸子說完,走到炕邊坐着,伸手摸了摸傻子的臉,溫柔道:“至於那姑娘,就給咱們狗剩當媳婦,生好多好多白胖的小子,好不好呀?”
“就是可惜,不是個雛兒,竟是被人佔了先。不過咱們狗剩不挑,有媳婦就行,對吧?”
傻子聽不懂這些,只聽見“媳婦”兩個字,立刻舉着沾滿口水的手,樂呵呵地拍着炕沿笑:“媳婦!娶媳婦!暖炕……”
沈霜寧躲在外面的窗戶下,聽着屋內毛骨悚然的對話,用力捂着嘴,神情驚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