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倉！放糧！”
“我們要糧食，我們要活命！”
池州府的國庫糧倉前，上千百姓頂着寒風在此振臂吶喊。
要官府開倉放糧。
“退後！都退後！”
前來鎮守的衙役用手裏的長矛建起一道人牆，將百姓們攔在外面。
一個捕頭模樣的人，挎着刀，不停地呵斥：“誰敢上前一步，我定叫他血濺三尺！”
謝執一行人路過，見此情此景已然習以爲常。
這一路來，他們不止一次見到過百姓圍堵縣衙要糧食的場景。
豐織縣如此，青州府亦是如此。
“這裏沒糧，大家都散了散了！”
“怎會沒糧？”
“豐耕縣今年的稅糧就在這個糧倉，豐耕縣今年大豐收，怎會沒糧！”
他們都是池州府的百姓，從年中開始喫的就是豐耕縣種的糧食。
豐耕縣的稅糧也是他們看着送到這兒的，他們不相信這裏面沒糧。
“豐耕縣大豐收你找豐耕縣去，別在這兒嚷嚷，誰再敢造次，小心爺手裏這把刀不認人！”
與此同此，池州府的大街上。
百姓們像無頭蒼蠅一般，看到開門的鋪子就跑去詢問。
“掌櫃的，可有糧食賣？”
“沒有沒有。”
“掌櫃的，可有糧食賣？”
“糧食早讓城裏的大糧商收去，賣到北邊去了。”
“掌櫃的，可有…糧食？”
“砰——！”
迎接這些絕望百姓們的，是無情的關門聲。
“孩兒他娘，要不、你去鄉下問問你爹孃，可有糧食喫？”
鄉下百姓日子或許會好過些。
才秋收不久，莊稼人手裏也許還有些餘糧。
“那怎麼成，我爹孃的糧食可是要撐到明年糧食收成的，要撐大半年呢。”
“那怎麼辦？總不能餓着孩子吧。”
“官府的人不是說豐耕縣有糧食嘛，不如咱們上那兒買去？”
城裏不種莊稼的人，本以爲有錢就能買到糧食，可誰知出了那麼一檔子事兒。
城裏的糧食全都被人收走，賣到北方去，他們是有錢也買不到。
“對對對，我這回去收拾收拾，去豐耕縣買糧！”
想跟豐耕縣買糧的，又何止池州府的人。
豐織縣、豐潭縣、青州府的人早就來了，豐耕縣的糧食市場已經形成。
大街上，隨處可見來賣糧的豐耕縣百姓。
他們也沒想到，這潑天的富貴就這樣砸到他們頭上了。
林寶初戴了草帽，在菜園裏把被凍死的菜拔回來喫，看着熱鬧的大街，竟有片刻的恍惚。
她真希望這樣繁榮的景象，是因爲豐耕縣變好了。
而不是像現在，坐地起價，做一錘子買賣。
兩天前，外面的百姓涌到豐耕縣來買糧食，糧食市場剛剛形成的時候，她就出告示提醒過百姓們。
做生意可以，但不能上頭，要保證自己手中的糧食充足。
凍雨還在繼續，昨兒夜裏還下了場小雪，今早起來房檐上都凍出冰碴了。
“老鄉，你家裏糧食還有多少？”
“三十文錢一斤，你要多少？”
“三十文一斤！”
剛來豐耕縣的人被這裏的物價震驚到了，“老鄉，你這糧食都賣得跟北邊一樣貴了。”
“你要不要啊？”賣糧的開始發橫，“不要滾一邊兒去，別耽誤我做生意。”
“嘿你這人……”
豐耕縣的糧價，從前天的十文錢，到昨天的二十文錢，再到今天的三十文，一路在漲。
且成倍的漲，快收不住了。
林寶初親自上街勸過，但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也勸不住。
所幸，百姓們只跟她種了一年的糧食，手裏的糧食有限，賣得差不多了。
不然的話，再這麼下去，豐耕縣非動亂不可。
“什麼？沒了！”
果不其然，糧食賣不過三天，百姓們手裏的餘糧就沒了。
“老鄉，你看能不能再想想辦法勻出來一點兒，我願出五十文一斤！”
“這……”五十文的價錢，賣糧的動搖了，“成！你等我一下，我這就回家給你拿糧食去。”
賣糧的是覺得自己大旱的苦日子都熬過來，這會兒少喫點也一定能熬過去。
於是把家裏人的口糧省出來一半，又賣了。
如果他們知道這場霜凍會從年前持續到年後，他們就不會賣糧食了。
“謝大夫，幫我瞧瞧我的腰，唉喲疼死我了。”
張強被兩個人架着從衙門口進來。
謝談竹就在院裏，幫摔了腿的百姓看診。
看到張強進來，他開口便問：“你也是在山裏傷的？”
“你咋知道？”張強一怔，埋怨道：“山裏路太滑了，石頭上全都是冰碴，樹都被壓彎、壓塌了，過不了人。”
“我這去搬石頭的時候，傷了腰。”
謝談竹怎會不知道，這一院的百姓都是走山路的時候摔的。
連續幾天的凍雨，山裏的泥路、石頭、大樹，全都無一倖免，掛滿冰霜。
是最容易打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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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骨正得跟砍柴一樣，到處都是咔咔咔的聲音。
“行了，回去自己擦擦藥酒，歇兩天就行。”謝談竹拍了拍一人的肩，讓他趕緊走。
這不是給衙門添亂嘛。
跑到縣裏來賣糧食，先把自己給傷着了。
“張強回來了？”
朱金華聽到張強的聲音，從扶貧大廳裏開門出來，“我的東西送到了嗎？”
張強忍着劇痛，擺擺手，“對不住啊朱掌櫃，山裏塌了一段路，出不去了，你的東西沒能送到。”
“出不去？”
“是車子過不去，人爬一爬也能走，要不朱掌櫃您……”張強爲難地說。
還有小半月就過年了，林寶初年前的貨早在幾天前就發完了。
下次再發貨，就得是年後。
張強這次給朱金華他們送貨，完全是看在交情的份兒上。
如今山路塌了過不去，他也沒辦法啊。
“朱掌櫃，要不你還是別送了，小心被人搶了去，外面可亂着呢。”張強勸道，“你直接把你老丈人接到咱縣來住幾日不就成了。”
朱金華一聽這話，眉頭瞬間舒展開來。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出呢，咱們縣喫的喝的都有，正好叫他們來過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