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成交
是沈家的法律顧問，張律師。
“沈小姐。”
張律師站定在她面前，神情複雜地遞上了一份密封的文件袋，“我剛接到通知，沈老先生其實在半個月前，就重新修訂了遺囑。”
牛皮紙文件袋的密封條被撕開，刺啦一聲，在寂靜裏格外刺耳。
張律師甚至沒說什麼客套話，直接抽出了裏面的東西。
一份複印件，遞到沈卿寧面前。
“沈總，老爺子改了遺囑。”
張律師的聲音很低，“他名下沈氏集團百分之五十一的控股權，全部轉給您個人。”
沈卿寧垂下頭，紙頁上那個加粗的“51%”，數字的油墨味好像都濃重了幾分。
張律師的手指點在紙面下方，篤的一聲。
“但老爺子加了個條件。”
“遺囑公示後，給您三個月時間。”張律師的語速不快，卻字字清晰，“您必須獨立完成一項併購，標的要給集團帶來至少百分之二十的總資產增值。”
“完不成的話，”張律師擡起頭，話音平直得沒有半點回旋餘地，“您繼承的所有股權，將無條件收回，由家族委員會，重新分配。”
話音落下的瞬間，走廊盡頭，幾道制服身影的出現，瞬間抽乾了空氣裏最後一點喧囂。
沈建明夫婦的叫囂凝固在喉嚨裏，化作慘白的臉色。
咔噠——
手銬合攏的聲音清脆得刺耳，像是爲這場荒唐的鬧劇，敲下了休止符。
沈卿寧沒有回頭看。
她只是靜靜站着，直到那漸行漸遠的雜亂腳步聲被走廊的寂靜徹底吞沒。
轉身推開病房的門，一杯溫度剛好的水已經遞到了她面前。
傅錦年什麼也沒說，只是看着她。
溫熱的杯壁熨帖着冰涼的指尖，她開口，聲音在空曠的病房裏顯得有些飄忽。
“爺爺的遺囑，附加了一條……”她頓了頓，“一條針對我的，也是針對你的條款。”
傅錦年目光沉靜，無聲地催促她繼續。
“一年之內，我必須獨立執掌沈氏，不能接受你的任何幫助。特別是，資金和決策。”
她複述着律師冰冷的字句，每一個字都像一小塊冰，“如果失敗，我繼承的所有股份，將全部捐給慈善基金會。”
這不僅是一場成-人禮，更是一場豪賭。
老爺子用他最後的力量，在她和傅錦年之間，劃下了一道清晰的界線。
賭她能否在風雨中獨自站穩，也賭傅錦年，是否願意爲她退到安全線外，袖手旁觀。
傅錦年聽完，眼底沒有絲毫波瀾。他只是擡起手，將她散落在臉頰的一縷髮絲，輕輕別回耳後。動作很輕，像拂去一片塵埃。
“好。”
他只說了一個字。
沒有承諾，沒有分析，卻比任何話語都更讓沈卿寧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
……
三天後，沈家的風波尚未完全平息，商界的硝煙已然燃起。
“黑帆”資本的線上拍賣會，在虛擬世界裏拉開帷幕。
沒有喧囂的會場，只有冰冷的熒光屏幕。所有參與者的身份都隱藏在一串代號之下，唯一的交流方式，是屏幕上那不斷攀升、毫不留情的競價數字。
今晚的獵物只有一個——傅錦年手中持有的白氏股份。
競價剛開始，一個代號爲【勝利者】的買家便撕開了溫情的面紗，每一次出價都以千萬爲單位向上猛砸，那股不計成本的瘋狂，幾乎要穿透屏幕。
沈卿寧盯着那個囂張的代號，眼前彷彿已經浮現出白宴青那張扭曲又興奮的臉。他爲了報復傅錦年，爲了今晚，等得太久了。
然而，另一個代號爲“銜尾蛇”的買家，卻像他的影子，緊追不捨。
“勝利者”出價五億。
“銜尾蛇”下一秒就跟上五億一千萬。
“勝利者”加到六億。
“銜尾蛇”的屏幕上，幾乎沒有延遲地跳出六億一千萬。
價格被兩個神祕買家瘋狂地向上拉扯，很快就突破了十億大關，遠超出了股份的實際價值。
會場裏其他的代號都已沉寂，變成了這場豪賭的看客。
價格攀升到一個匪夷所思的高度。
連白宴青的聯盟內部，都開始出現不安的騷動。
就在“勝利者”的頭像閃爍，似乎在醞釀着最後一擊時，一個清冷沉靜的男聲，毫無預兆地通過全場語音系統響了起來。
“我是傅錦年。”
簡單的四個字，讓整個虛擬會場瞬間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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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錦年沒有談論股價，也沒有分析市場，他的聲音平穩得像在做一場學術報告。
“代號‘勝利者’的這位先生，從你近期的資本操作來看，情緒驅動決策的痕跡很明顯。”
“從高槓杆收購案的衝動，到對衝基金的非理性拋售，再到今晚這種無視溢價風險的瘋狂競價。”
他頓了頓，用一種醫生的專業口吻，不疾不徐地繼續。
“這些行爲，伴隨着極度的自信和隨之而來的攻擊性言論，在臨牀診斷上，高度吻合躁鬱症在發作期間的典型特徵。我個人建議，您和您的合夥人，應該審慎評估您目前精神狀態對投資決策的負面影響。”
一番話，沒有一個髒字，卻比任何辱罵都來得誅心。
它直接攻擊的，是白宴青作爲一個資本操盤手最根本的信譽——理性。
全場鴉雀無聲。
幾秒後，“勝利者”那邊的私人通訊頻道恐怕已經炸開了鍋。
那些本就心懷鬼胎的合夥人，此刻的疑慮被傅錦年這番話無限放大。
把幾十億的資金，交給一個被頂尖外科醫生公開“診斷”爲精神狀態不穩定的瘋子？
沒人敢冒這個險。
“傅錦年！你血口噴人！你胡說八道！”
白宴青氣急敗壞的咒罵聲，終於通過公共頻道咆哮而出，聲音因爲憤怒而完全變形。
他失控了。
而這聲歇斯底里的怒吼，恰恰成了傅錦年那番“診斷”最無可辯駁的證據。
一個冷靜的獵人，不會在獵物面前暴露自己的獠牙。
“銜尾蛇”抓住了這個稍縱即逝的機會。
就在白宴青的聯盟土崩瓦解，他本人也因暴怒而方寸大亂的瞬間，一個新的報價出現在屏幕上。
價格比剛纔的最高點回落了不少，卻又剛好卡在一個讓其他人無力再爭的合理位置。
倒計時開始。
三。
二。
一。
“成交。”
系統冰冷的成交提示音響起，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塵埃落定。
電腦屏幕上，“成交”兩個字冰冷地懸浮着，宣告着這場資本廝殺的終結。
電腦屏幕上，“成交”兩個字冰冷地懸浮着，像一行墓誌銘，宣告着這場資本廝殺的終結。
喧囂和瘋狂退潮，只剩下死寂。
沈卿寧的指尖冰涼，方纔那場豪賭的餘波，仍在她血脈裏衝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