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風越來越寒冽,這天夜裏,甚至下起了雪。
離過年的日子,轉眼間就只剩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雲夢學宮宣佈放假。
虞啾啾回到宮裏,老實待着。
然而,殷太后和宣平帝還沒高興兩天,她就嚷嚷着要出宮去玩了。
並且這一回,她不但要自己出去,還軟磨硬泡地要殷太后也一起跟着她出去玩。
“皇祖母,您每天待在宮裏,不覺得悶嗎?陪啾啾出去玩嘛!”
虞啾啾磨人的功力若自認第二,那絕對無人能當得了第一。
她紅紅的小嘴嘟着,“最近梨香班排了一出新戲,花了大價錢,請了京中所有名角,就在江家,要演第一場戲呢!
“皇祖母,陪啾啾出去看看嘛!
“求求你了皇祖母,皇祖母對啾啾最好了!一定會答應啾啾的叭!”
多少年了。
殷太后除了禮佛和祭天,以及每年夏天出去避暑,或是南下南巡,平時從未出過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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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這樣,出宮去看戲,那都是不可能的事。
“小九兒想聽戲,那哀家命他們梨香班的第一場戲,就來宮裏演,這不就行了嗎?”殷太后說道。
“不要嘛皇祖母,就去江家聽戲嘛!宮裏的戲臺子啾啾都去過好多次了,不新鮮了!”然而,虞啾啾軟乎乎的小奶音,大聲抗拒,“皇祖母,啾啾求求了,我們出宮去看戲嘛!皇祖母不肯答應啾啾,是不喜歡啾啾了嗎?
“皇祖母該不會是喜歡上別的小皇子小公主了叭?
“好叭,啾啾知道了,啾啾不纏着皇祖母了嗚嗚……”
小奶糰子爲了說服殷太后,連茶言茶語都說出來了。
這可是把殷太后好一頓冤枉。
看着小糰子那雙水葡萄似的靈動大眼睛裏,好像真的要掉金豆子了。
殷太后實在是遭不住,只得頭痛無奈地答應:“好好好,哀家答應你!你個小磨人精!不過你也得答應哀家,這次出宮以後,過年之前,不許你再出宮去了!”
過年之前不許再出宮?
那怎能能行呢!
年前京城還有很好看的花燈呢,她怎麼能不去看?
虞啾啾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
反正,先嘴上答應了,以後再偷偷溜出去就是!
“啾啾知道了!皇祖母真好!啾啾最喜歡皇祖母了!”虞啾啾一腦袋鑽進殷太后懷裏,兩只小手緊緊摟着殷太后,得逞地賣乖。
殷太后是既滿足,又無奈。
但她要出宮,不是一件小事。
好在這梨香班在江家的第一場演出,是五日後,所以她有充足的時間準備。
終於到了這一日。
殷太后帶着虞啾啾出宮。
她沒有像往日出宮那樣大的排場,而是換了身宮外女子穿的衣服,梳了個像她這樣年紀的尋常婦人會梳的髮髻,帶了一套不那麼貴重的頭面,就這樣出了宮。
可即便這已經是她最樸素的一身,走在人羣中,卻還是難掩奢華貴氣。
更不用說,殷太后在宮中多年,身居高位自然而然的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虞啾啾則和平時去學宮一樣的打扮。
穿着一條漂亮的小裙子,頭上梳着可愛的小揪揪,今日沒有綁流蘇,而是用了一串藍色的寶石珠花,和衣服的顏色相稱。
祖孫兩個就像尋常人家出來遊玩的,一路在馬車上,不時下來買點好喫的東西。
就這麼的,到了江相府。
相府的下人對虞啾啾早已熟悉,但還是頭一次見到殷太后,自然不認得,但光看她一身氣度,就知道必定不凡,絲毫不敢怠慢。
而等殷太后出現在江相和江延等人面前,衆人都是一臉意外,誠惶誠恐地跪下行禮:“臣草民拜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都起來吧。”殷太后淡淡地一擡手,“今日都是爲了小九兒,哀家纔出宮來這一趟,不想出來,就是不想看走一路就有人跪一路,就把哀家當做是尋常婦道人家對待便是。”
“臣明白,臣這就吩咐下去。”江相說着,便對江延低聲交代了幾句。
於是很快。
那些受邀前來江家看戲的勳貴人家,都知道了今日殷太后前來,但她要求低調,不許任何人大片大片地去她面前叨擾。
而稍後他們見到太后,也都只是紛紛低調地行禮,算是沒有搞出太大的排場來。
天氣很冷。
不過江家在戲臺子那裏,特意搭出來一個寬敞的暖閣。
虞啾啾剛到了暖閣,便見到大長公主一家已經到了。
藍雲鋒自從解了毒,從前差點被抽乾的身體,如今也在慢慢地養着,漸漸恢復,今日一見,便覺得他精神頭又比前些日子好了很多。
“母后,小九兒。”長公主一見到兩人過來,便是很開心,拉着她們在正座坐下,大長公主則陪着坐在太后的另一邊。
“今日來的人可真不少。”殷太后感嘆道。
或許是年紀大了,如今的她見着這樣熱鬧的場面,心裏也覺得高興。
“是啊,江家把京城幾乎所有數得上來的勳貴世家都請來了,看看,殷家,沈家,齊家,雍國公府,楚家……不過,楚太妃沒來,只有永安侯楚勝帶着他那個義子來了,寧家也沒人來。”長公主說道。
“嗯。”太后點了點頭,目光在四下一掃。
正巧撞到和溫肅坐在一起的楚柳,偷偷摸摸地望她這邊看。
二人眼神一對上。
楚柳立即跟做賊似的,趕緊眼神躲閃開了。
“今日這齣戲唱的是什麼,你可知道?”殷太后問道。
“這倒是還不知道,只知道,梨香班這次是把京中所有名角都請到了一起,就爲了唱這一齣戲,想必這齣戲一定極爲精彩。”長公主說道。
一旁,虞啾啾聽着,則暗暗地想着,這齣戲當然精彩了。
這可是殷鬱親自寫的,寫好後拿給她看,被她改了幾筆,之後,殷鬱拿着這齣戲,找了梨香班的班主排演。
今日這齣戲一演完,某些人臉上的表情,想必會更精彩。
待太后和虞啾啾落座之後沒多久,梨香班的戲便正式開場了。
只見暗紅色的帷幕一掀開,一片雲山霧罩似的場景中,一個女子倏然出現。
女子披散着頭髮,臉色有些慘白,仔細一聽她的獨白便知,原來,這是一個已經死了二十多年的孤魂野鬼。